卢倾月难掩得意之色。可真是出师大捷啊，只走访了一个人便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还能有谁比他效率更高？甚至，卢倾月产生了一种屈才之感。</p>
原来我所擅长之事乃是查探消息，根本不是什么经商……</p>
回来的路上，卢倾月的思绪越飘越远，待到了邸店，他甚至已将自己想象成了大理寺卿，每日驰骋在皇宫之内，专为皇帝察访秘案，关键是，吴关又成了他的手下。</p>
画本读多了。</p>
不过这些想象还是带给了卢倾月一些勇气，用后世的话来说，是中二气。</p>
凭着一股中二气，他去敲了燕子的屋门，见燕子不开门，他还嚷道：“我已查清了情况，你快出来，咱们聊聊……”</p>
话至此，卢倾月又开始觉得后脖子发凉。</p>
疯了吗？去招惹那个一言不合就放箭的狠人。</p>
溜了溜了……</p>
卢倾月缩着脖子踮着脚回了自己的房间，并趴在门上侧耳倾听了好一阵子，确定隔壁的燕子没开门跟来，才稍稍放下心。</p>
燕子当然没跟来了，因为此刻他根本不在房间。</p>
燕子也出去查探消息了。</p>
他心中虽有不满，却也明白，吴关如此大费周章要查清的事，一定很重要，因此不敢懈怠。</p>
和卢倾月一样，燕子翻窗离开邸店后，也先找了个地方吃饭，他不仅自己吃，还买了十个肉包，让掌柜的用荷叶包好，而后拎着荷叶包来到了城南。</p>
城南破败，窝棚东倒西歪，窝棚里的人也东倒西歪，瘦骨嶙峋。</p>
人饿到了一定程度，嗅觉就会变得和狗一样灵敏。因此，燕子刚一走到一处窝棚门口，里面躺着的人就抽了抽鼻子，随后睁了眼。</p>
那是个约莫四十岁的老头儿，瘦得颧骨凸起，脸上生着烂疮，浑身臭气熏天。</p>
他一睁眼，就看到了燕子手里的荷叶包。</p>
“给口吃的吧。”老人开口求道。</p>
他只动了动嘴，连眼珠都没挪一下，长期吃不饱的人自然懂得如何节省体力。</p>
直到燕子停下脚步，转向他，他才转了转眼珠，歪了歪脖子。</p>
“活菩萨，给口吃的吧。”老人又求了一回，眼中有了渴望的光。</p>
燕子也不吝啬，二话不说就扔了一个肉包过去。</p>
老人腾地一下坐起，一把接过肉包，狼吞虎咽起来。</p>
他手上满是污泥，在肉包微黄的外皮上留下了几个明显的指印，可他根本不在乎，直接将肉包整个塞进了口中，吃得满嘴流油，下咽时又不停地用手捋着喉咙，又抹了满手满下巴的油。</p>
真正饥饿的人可不会吃得如此浪费，他们一点油星儿都不会漏过。</p>
老人的眼睛依旧盯着燕子手里已打开的荷叶包。</p>
“你还想要？”燕子道。</p>
老人被噎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p>
“我可以把这些肉包全都给你，而且，不止今天，我可以让包子铺的掌柜以后每天都给你十个肉包。”</p>
老人瞪圆了眼睛。</p>
那岂不是说，他以后再也不用饿肚子了？那不就是神仙的日子？</p>
老人喘着粗气说不出话。这回不是噎得，而是震惊得。</p>
“当然了，你得帮我个忙。”燕子道。</p>
“什么忙？”</p>
燕子拿出了骗子姐弟的画像，“我要找两个人。”</p>
“他们是……”</p>
“我的仇人，”燕子道：“他们骗得我家破人亡。”</p>
“哦哦……”老人不知该不该宽慰燕子两句，通常一个人说自己家破人亡，总该得到宽慰的。可他们并不熟，说场面话未免显得虚伪。</p>
不过这些想法很快散去，老人的目光又盯上了荷叶包。他刚才吃的包子就像药引子，将饿劲儿全给勾出来了，此刻他比一口不吃时还要难受。</p>
燕子却不再给他包子，而是问道：“这两个人，一男一女，以姐弟相称，颇擅骗术，你见过吗？”</p>
老人只好细细去看那画像。</p>
“没见过。”</p>
“那你还不去找人打听？”燕子道：“难道你想错过每日十个肉包子？”</p>
“就去就去……”</p>
他嘴上答应得快，脚下动得却很慢，脚仿佛抬不起来，在地上蹭着。</p>
他已经饿到了步履蹒跚的程度吗？其实没有，懒而已，人若习惯了走路只用半分力气，你想让他用一分力，走出个人样儿来，那是不可能的。</p>
燕子站在原地，看着老人一边走一边向沿路的窝棚探头，不住地打听。</p>
不多时，老人就回来了，带回了一群人。</p>
一群流民乞丐，几个彪形大汉混在其中。</p>
燕子扫了一眼，自言自语道：“果然帮派是灭不尽的。”</p>
“听说你用一个包子就想打听消息？”有人问道。</p>
燕子看向刚才与他对答的老人，眼神中有困惑：我的承诺，你没跟他们说清楚？</p>
老人张口欲辩驳。</p>
可他已没有说话的机会了。</p>
没人看清燕子是何时开弓何时瞄准的，人们反应过来时，老人的喉咙已被一支箭矢射穿。</p>
“最烦说话了，更烦一件事说两遍。”</p>
依旧是自言自语。众人齐刷刷退了一步。</p>
燕子从怀里掏了掏，众人又退一步，混在人群中的壮汉们有的将手摸进了衣袖，有的则摸到了腰间，那是他们放兵器的地方。</p>
终于，燕子掏出了骗子姐弟的画像。</p>
他举着画像，转了一圈，以保证周围所有人都能看到。</p>
“有人认得他们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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