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真的很好。”唯暖无奈的又重复了一遍。</p>
“前段时间，带你们闭关拿项目的时候，然深每天都会联系我问你的近况。那段时间，正是拿项目的紧要关头，我怕他会令你分心，就没跟你提过。想着等项目结束后，你们有的是时间。哪成想不久以后，他说走就走呢。早知道这样，我就换别人做这个项目了，也不差你一个。”</p>
“老师，谢谢您之前对我的照顾。我已经找好工作了，公司要求现在开始实习，所以我想离开学校一段时间。”唯暖终于说出此行的目的，她已经不想跟任何人谈论任何与应然深有关的话题。</p>
一切过去了，便都过去了。</p>
“去吧。抽空把毕业论文写了，提前发给我，给你改改。”</p>
“谢谢老师。”</p>
唯暖离开京科院的时候，有一阵的恍惚。</p>
这一年的时光里，她像是掉进了兔子洞的爱丽丝，在里面见到了从未接触过的奇幻世界。她以为她可以一直在兔子洞里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后来才发现不知道何时丢失了兔子洞的神奇药水，一切不过是一场梦。</p>
梦醒了，又回到现实，天寒地冻，路远马亡。</p>
CZ是一个刚刚起步的小公司，人少活多。公司的领导十分严苛，唯暖几乎每天都在加班中度过。</p>
她觉得很好。</p>
因为只要不加班，一个人的夜晚，回忆就像一架黑色的飞行记录器，带着无边无际凛冽的刺骨寒风，带着撕心裂肺的难过，总会不期而至。</p>
她总是会忍不住想，应然深在异国他乡，身边伴着自己的青梅竹马，两个人像生活在童话中的王子和公主，该有多么美好呢。</p>
那种美好，只是想想，也能烫的人心口疼。</p>
所以没有时间，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p>
她把所有的心思全部都放在了工作上，所以进步飞快。刚入职的时候，又直白又坦率又傻，仅仅几个月便摸透了职场的规律，慢慢的她开始变得像个大人一样，可以处惊不变，又可以处变不惊。慢慢的，她有了七窍玲珑心，无论应付什么样的工作以及客户都可以游刃有余。</p>
因为公司刚刚起步，所以，她被得以重用。</p>
准备了一个备用行李箱，数不尽的出差，提起来说走就走，没有白天黑夜。</p>
她终于活成了每天化着精致妆容，踩着细长高跟，终日穿梭于公司与客户之间女强人的样子。</p>
这样女强人的人设，是她几乎从未想过的角色。</p>
她曾经的设想，国外待几年，回来以后当一名科学家，发挥一点自己的余光余热。</p>
然而，现实永远也不会与计划相符。</p>
刚去CZ工作的日子里，唯暖对所有人都避而远之。</p>
应迟漠查到了她的工作地点，亲自去找她，要带她去自己的部门实习。</p>
唯暖拒绝了。</p>
该怎样面对应然深的家人呢，她这一生也不想再跟他身边的人有任何牵扯。</p>
奚明森也锲而不舍的私下联系过她多次，毕竟，奚明森与其他和应然深相关的人还是不同，唯暖做不到对他一直避而不见。</p>
于是奚明森在下班以后或者工作不忙的时候会约唯暖吃饭、逛街或者参加一些户外活动。</p>
奚明森一日日的看着她逐渐脱离了当初稚嫩的学生气，看她脸上开始有了妩媚的笑容，摄人心魄，一笑倾城。</p>
她很会学习，无论面对什么问题都是一点而通。以前跟着应然深的时候，应然深教她的都是学习方法，这一切无形之中便渗透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点点滴滴。等他离开之后，她已经可以运用自如。</p>
她一步步的将曾经的象牙塔踢开，任自己跌入凡尘，在里面摸爬滚打，在被刺的血肉模糊时，也不过是回家舔舔伤口，然后继续战斗。</p>
她对整个世界仿佛都没有了欲望，但又像对全世界都有着无尽的欲望。</p>
以前的她，像一朵干净洁白的百合，带着一丝羞怯看着这个世界。</p>
现在她仍旧是一朵百合，却被鲜血浸染成红色，张扬恣肆的吸取着整个世界的阳光。</p>
唯暖隔三差五的开始看奚明森的晚间新闻。就像那时候每天做实验很累了，晚上临睡前会刷上一段，听他讲家国政事，整个人也会放轻松很多。</p>
现在的唯暖有时候会挑奚明森的口误，偶尔遇到他吐字不顺的时候，一定会记下来，下次见了他必会吐槽，顺便问他有没有被扣工资。</p>
唯暖乐此不疲的与奚明森玩着这个游戏，因为，只有通过这个目的，她才能将奚明森的节目追下去。</p>
这天应然深下了夜班，又约唯暖出去吃饭。</p>
浮生居。</p>
浮生居开业十周年，优惠大酬宾。主要是厨房新来了一个师傅，手艺特别好，做辣是一绝，所以奚明森打算带唯暖去吃。</p>
奚明森带唯暖进了浮生居，柜台后还是上次擦高脚杯的老板，这次正在低头算账。</p>
看到奚明森带着唯暖走进来吃了一惊：“明森，你们俩怎么在一块？”</p>
“怎么，不行？”</p>
老板将奚明森往前拽着走了两步，悄悄的说：“上次我提到那个追到店里的漂亮小粉丝就是她，依照二少的性格，能让你们认识？”</p>
“他去美国了。”</p>
“什么？”老板惊呆了半晌，兀自摇摇头：“世事难料呀。你们去里面的秋千架吧，这么熟就不用我带路了吧。”</p>
唯暖看着眼前亲密的二人：“你们很熟？不是说只是有所耳闻么？”</p>
“要不怎么说你年轻。明森虽不是明星，但每年慕名而来的人也不少，每个都跟他们讲实话，那怎么能应付的来？”</p>
至此，唯暖才恍然大悟，归根结底还是社会经验浅，总是容易上当。</p>
唯暖跟着奚明森进到里院，还是同样的位置，只是物是人非。</p>
她看着后面的涂鸦墙，上面又多了很多其他的字迹：“那天我跟着应然深来这里吃饭，当时特别想在涂鸦墙上留下点什么给你。只是，慑于他的威严，没敢。”</p>
这次，她走过去拿起笔，皱眉想了想，写了一句诗：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满长安道。</p>
“为什么留这句？”</p>
“不知道，一瞬间脑海里过尽了千帆，最后却只留下了这一句感伤。”</p>
“难道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p>
唯暖想了想，摇摇头：“没有。人真的很奇怪。上次跟应然深坐在这里，满脑子想的都是你。现在跟你坐在这里，满脑子想的又都是他。永远都是错误的时间错误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