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p>
天行自知做了错事，给老人家端茶倒酒，垂着眼睑不敢有丝毫乱扫。</p>
“哎……你长大了，老夫有几事嘱咐你。”李克外人面前挺刚直，对外孙当面却说不出狠话。</p>
他目光里满是慈祥和蔼，又叹了数口气，才道：“说说今日婚书一事，你上次忘忧楼内斩成白痴的胡绍，就是齐国人，可明白了？”</p>
“您是说，这是我国做出的补偿？”天行小心翼翼道。</p>
“我大汉为东土霸主，你讲讲图他齐国什么？”</p>
“以后凡俗人情也要上心，武道同样是人道……”李克端起酒杯饮尽，谆谆教导着外孙。</p>
“孩儿知道了。”</p>
天行心里暖暖的，这位的疼爱，还有宫里那几位，虽没说透但他都晓得。</p>
“来，咱们爷俩碰一个，马车会直达王府，老夫也想去看看闺女。”李克举起酒杯道。</p>
“我敬您，外公！”这么些年，天行很少说两字称呼，嘴上别扭心里其实早就认下了。</p>
“哈哈……！”</p>
“好孩子！再来！”</p>
“叮……！”</p>
俗话说隔代最亲，爷俩公事私事交集多有，这会儿全在酒里。</p>
“哎……近来身体渐朽，恐怕大去之期不远矣……”李克再次叹息道。</p>
“外公，您……”</p>
“听我说完，人总有一死。”老人打断外孙，接着嘱咐道。</p>
“乖孙大劫在几年后的渭水，那战之后定能腾龙起势，鲲鹏扶摇。”</p>
“其中关乎性命，老夫帮不了你，自身技艺修为万不可懈怠，知否？”</p>
李克算是老生常谈，这样的话很多人都和他说过，天行每次都信心十足回答，这次却是说了心里实话。</p>
“这件事压了孩儿十几年，总要有个了结的，孩儿还有那么几分信心。”</p>
到底几分信心，不得而知……</p>
“老夫还能再撑几年，希望能赶上下一次兽潮吧！”</p>
“我走之后，神兵会传给四子元，他是个好孩子，会踏实辅佐你的……”老人再饮几杯有了醉意，这是在交代后事。</p>
“外公……”</p>
天行张口却无言，大老爷们从不扭捏，左右一死而已，真不需劝什么。</p>
“希望吧，下次兽潮也快了……”从几年前外公一天天苍老的面容，他和母亲都已经有所预感，不想这一天突然就来了。</p>
“哈哈……哈哈哈！”</p>
“要能有幸死在沙场，才不妄某这一生哩！”老人最怕的，就是残喘床榻而死。</p>
“您醉了，待会还要见我娘，停吧！”天行劝解道。</p>
“是啊，醉喽！也老喽……”老人嘴角浮起丝丝苦笑，要多苦有多苦。</p>
他佝偻着腰背靠住车轩，嘴里念念叨叨不知说了些什么，没一会儿打起小鼾，却是睡着了。</p>
天行摘下披风轻搭在外公身上，他盯着老将军看了又看，支起脑袋想了又想。</p>
从外公身上他看到了人族战士的缩影，也看到了自己的缩影。</p>
不管强大也好，渺小也罢。他们共同组成了守卫防线，用一生去征战，然后战死……</p>
百年以后他自己会是个什么样子？</p>
改制大业会完成吗？</p>
能不能带领族人走出去？</p>
家族传承怎么接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