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启5000年,是个注定要被被后世史官大书特书的一个历史转折。</p>
四大宗门联袂携手,以雷霆手段,灭天门于旦夕,夷青山顶为平地,除掌门叶逍遥一人行踪不知,其余门徒近千人尽遭诛杀,无人幸免。</p>
此事一出,四野震动。</p>
已捉襟见肘的说书先生一拍桌案,难掩喜色。</p>
茶馆闲客煞有介事地议论纷纷,指点江山的风流做派不乏所谓名士风度。</p>
久居云端的圣城诸家依旧是秉承了历来面对大事的沉默态度,表面上对此不置一词,暗中悄悄可惜自己在天门安插的碟子暗棋也一并泡了汤。</p>
这件原本大到没了边的事,也在人们的津津乐道中渐趋平淡,最后无非是天门被安了个触犯天忌的名头草草收尾。</p>
人们俯视跌落到谷底的卑微时,总不吝啬于多赏几口唾沫。</p>
大陆北侧自然与繁荣沾不上边,不计其数的丛林险地,除却隐匿于世外的一个个小山村和铤而走险的商队,很少有人烟。</p>
东北角鬼使神差地排布着山峦重叠,积雪过膝的孤峰堪称独得造物恩宠。</p>
其实孤峰不孤,因高而孤。</p>
历来想要征服这座世间最高峰的人来而复返,少有登巅者,非是不耐严寒,实在是顶不住大道独行的孤寂。</p>
前路仿佛没有尽头,身后亦无来者,独享了满面风霜。恍惚间觉得天地何其大,大到容得下这样的绝景,又是何其小,小到似乎只有我一人。</p>
群山演着无人能懂的此唱彼和,千万年的风雪中相互慰藉,颓废的中年人拖着残躯一瘸一拐地走在苍茫山路上,满头雪白,肩上背了两坨雪。</p>
终于他到了孤峰的山顶,矗立峰顶,形单影只。</p>
他苦笑道:“天门的青山被说是天下第二峰,实在是连给你当重孙的资格都没有。”</p>
“九百六十三人,我独独保下一人?”</p>
这位曾经的天门掌门人叶逍遥,独独以奇物保住第五位亲传弟子白夜寒,轮回五十年后,转生于世间。</p>
那人冷不丁地跪倒在厚厚积雪中,一拳打在地上,真正的声震霄汉,顿时为孤峰揭去雪白裘衣,若有人站在山麓下仰视,便能看见一场毫无征兆的雪崩。</p>
他跪坐仰头瞪眼望天,突兀间张嘴发出一阵不似人声的长啸,到最后只见到那人似哭似笑,像是癫狂了,嘴里发不出一丝声音。</p>
大音希声,大悲无泪。</p>
……</p>
一眼五十年过去,灭门风波渐止,归于平静。就在所有人快要忘记此事的时候,这一支由四圣主导的可怕雄师再度出征,向东而行,以摧枯拉朽之势冲散沿途门派,所过城池无不大开门户,任其借道。</p>
仅三个昼夜时间,战车已挺进一百六十里。</p>
其势不可阻挡,如一条东游的巨龙,一路高歌猛进,照其行军路线和速度来看,抵达武道圣城最多也不过一旬时间。</p>
此时的圣城一改往日慈祥面目,变得肃穆且森严,街头巷尾随处可见配剑挂铠的甲士,整座城池宛如一方铁堡垒。</p>
内城以西,晨曦透过朱红纱窗落在阵仗不输旧时王庭的宫殿中。</p>
贵为家主兼圣城无冕之王的慕容弄草微胖的脸上有些忧郁,虽已晋身人间为数不多的圣人之列,理当无所畏惧,但每当闭目思索,四圣军阵的大纛总是梦魇般若隐若现。</p>
他昨夜未敢入睡,怕一觉醒来,圣城的贵姓皆已改写。</p>
轻轻叹了口气,像是要出席某个隆重的盛会一般微整衣冠,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越加发福了。</p>
不必圣城兵马倾巢而动,只需得一人相助,便是大局底定。</p>
只是不知剑庐那素未谋面的剑圣会否赏脸?</p>
“慕容家主。”</p>
声音不响,却是在空旷的大殿中掷地有声。</p>
才要推门出去的慕容弄草猛然回首,一人垂手立在大殿中央,那人一袭藏青色袍子,瞎了左眼,目光游移在殿壁间,嘴角带着恬淡的笑。</p>
“左先生?”慕容弄草挑了挑眉,随即难掩喜色地小跑而来,全无高手风范,“可愿意随在下去剑庐看看?”</p>
“别,不熟。”左佐祚伸出一掌。</p>
慕容弄草讪笑着摸了摸下巴。</p>
“您也甭在这装阔,圣城的处境可是路人皆知。”左佐祚笑着戳他痛处,“最近忙着笼兵招将,您真是费心了。”</p>
说话间,金碧堂皇色彩褪去,青石板淡化,走马行人一一抹去,显露出一片不知位于何处的葱郁密林,曲径通幽,远处一座小茅庐栖息在人迹淡薄处。</p>
慕容弄草咂摸着这一妙手的意味:“改换天地,这是你红尘道的大手笔么?”</p>
左佐祚语气平静,却递出一个惊雷般的信息:“是他来找我们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