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东庭被灭不过区区八年。天原帝为了搏一个仁君的名声也并未对东庭余部赶尽杀绝。虽然将残军都赶去了北荒,但是只要想,总还是会有人能回来的。</p>
“我想着,就让她这么一直娇弱着,没有精力再去经营那些不要命的事。在聚贤会上给她找一个身家清白的书生,入赘到山庄里,有整个山庄为她撑腰,免得她受什么委屈。”姜阳听着他的话,觉得鼻头微酸。</p>
“这几年山庄兴盛起来了,已经有些地方官吏向山庄示好,我和你叔母都不敢答应,我们心里怕啊。”怕这瑶山再无宁日。</p>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姜阳。那双染过风霜的眸子里只有一份盛着温情的珍重。他将手放在姜阳的肩上,如托付出一份重担,“少华,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我能做的只有将那一天尽可能地推迟。我只愿你和清儿不要怨我,将来能长长久久地过上安宁的日子……我信你,这世上没有谁能比你待她更好。”</p>
他宽大的手掌在他的肩上又复拍了几下,不再言语。姜阳知道,那是作为一位爱女情深的老父的嘱托与期盼。他觉得自己肩上有些沉,那份沉重所代表的是令人心安的美好。他目送着顾崇明越来越远的背影,忽而想起了温酒。</p>
温酒从来没有掩饰过他对子清的厌恶,可是姜阳知道,师父还是关心她的。明明是个嗜酒如命的酒鬼,可是在子清跟着他们的那段时日里,师父的葫芦里更多时候装的是清水,他把省下来的酒钱都添在了二人的吃食上;冬日里他和子清的袄都是暖和的棉里子,可师父的袄却是芦苇絮的里子;她的身子那样差,要不是有师父在她睡着时为她诊治,写方子,恐怕她也活不到这个年纪。</p>
其实这丫头真的是很招人疼啊,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p>
中珑。大都。皇宫。</p>
早朝刚刚散罢,坐在龙椅上的人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p>
安定许久的西疆边境不知为何突然乱了起来,他如今收到的只有陈秉严的一份请罪书和十六座城池失守的急报。而那些朝堂上的言官们对此事的反应却齐齐地要请定安王领兵。</p>
定安王三个月前才卸了西疆兵权交予陈秉严,这边一放权,那边儿西疆就出了事。而这陈秉严又是他亲自提拔上来的,分明是落了他的面子。</p>
“还请陛下莫要太过伤神,保重龙体为要啊。”荣德福知心地站在天原帝身边,一双修长的手轻柔的按在他的穴位上,为这位主子舒缓着疲惫。</p>
他是皇帝身边的首席大监,跟了身边儿的这位主子也有十来年了,天原帝是个什么脾性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p>
多疑是皇帝的共性,只是这份多疑在天原帝的身上显得尤为突出。</p>
“德福,你说这西疆起乱,和庄家有关系吗?”他的眸子虽是闭上了,但眉宇间透着的威严却不减半分。荣德福哪里敢真的在政事上品评,只是笑道,“陛下,您可别打趣奴才了。这朝堂上的事儿奴才可听不懂,全等着陛下圣裁呢。”</p>
“嗤,你倒是满嘴抹油的。”天原帝虽嘴上嫌弃着,但拔高的声调显示着他愉悦的心情。荣德福无声地叹了口气,天原帝似乎对这样的游戏格外热忱,每隔十天半个月便要试一试他们这些奴才的忠心。</p>
望春楼。</p>
白日里的楼阁显得颇为冷清。美艳的女子懒懒散散地躺在榻上,香肩半露,在从帘帐缝隙间透过来的阳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那肌肤上珠色的华光像是诱人的邀请,低低絮语着令人神魂颠倒的情话。</p>
“姑姑,那位大人回信了。”侍女恭恭敬敬地捧着托盘跪于榻前。</p>
帘帐中的美人似乎是被那声音给唤醒了,慵懒地舒展着纤细的腰肢和长臂。濡糯的娇呼生让人听了神魂酥麻。</p>
那晶莹如藕的雪臂从帘帐中伸出,轻轻捏起信笺后又缩了回去。一双未施粉黛的眉目中还含着水汽,略略扫了一眼信笺上的言语,她似乎是困惑,又像是伤情,两弯柳叶眉微蹙,叫人看了忍不住心疼。</p>
“去江州的人到了么?”她一开口,便是如莺燕轻啼,婉转多情。</p>
“回姑姑的话,昨日晚间到的。”侍女将托盘收于身前,又退后两步,恭谨地答道。</p>
“嗯。”榻上女子轻轻颔首,许是又觉得乏累了,便又阖上了双眸。她宁静着,像是一幅渲染着艳色的香图,让人忍住不住前去窥探,却不知那诱人的皮囊下还藏着不可见底的万丈深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