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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周低头站在一片漆黑的楼道里, 平息了一会儿刚刚格外紊乱的呼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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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已现在该怎么办，该去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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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之前他还抱着几分侥幸的心理，想着周万金再如何不要脸, 也绝不能在还没离婚的时候把杜白梅带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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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冯周想错了，而且错得离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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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万金不仅把杜白梅带回来了, 还要他真正地加入这个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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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气, 缓缓从消防通道的楼梯上走下去，每走一步都觉得背上压了万斤重的大山, 快让他喘不过气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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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哪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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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周又开始盘算着周边的小旅馆，刚走到一楼, 就看见有个人靠在单元楼大门前玩手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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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听见响声抬头：“我?就知道你得和你爸吵, 所?以一直在这儿没走，你说我机智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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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刚落, 就见冯周把头低了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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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脸怎么了？”虞少淳的声音似乎抖了一下，“给我?看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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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周后退几步，把自已藏在黑暗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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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少淳不依不饶地逼近, 把他从黑暗中拉了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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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冯周右半边脸痕迹愈发清晰的手掌印，倒吸一口凉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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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妈打?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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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周摇摇头：“他不是我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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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少淳心中了然：“是你爸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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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周没说话, 又把头低了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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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太想让人看见自已这幅样了，尤其是眼前这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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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丢人了, 冯周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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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冰凉覆上他微微肿起的侧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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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少淳问他：“疼不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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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周摇摇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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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疼呢，”他说，“就好像谁没挨过巴掌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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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里的感应灯闪了两下, 灭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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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最后一缕余晖从单元楼大门的玻璃上洒进来, 给他们勉强留下了一片明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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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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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找找周围的旅馆，”冯周说，“然后办住宿手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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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少淳眯起眼, 把手从他脸上拿开：“去小旅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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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周点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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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我家住两天不比去小旅馆好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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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麻烦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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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这套说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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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少淳面色不善地看着他：“麻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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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麻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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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周从小就不愿意麻烦别人，无论是陈驷还是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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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不会想被麻烦，再加上自已总是漂泊不定，像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就算再喜欢再爱的人，被麻烦多了也会被消磨爱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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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只剩下虞少淳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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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点麻烦的吧，”冯周说，“而且你家人也会不方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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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就要走，却被虞少淳拦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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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好像真的动了火气，微微拔高了声音：“不方便？哪不方便？我?妹你见过了，我?妈天天说要你当干儿了，我?爸一周七天四天出差，你说不方便在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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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周看了他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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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这样，”虞少淳叹了口气，“你在我家住到住宿手续办好宿舍腾出来为止，这段时间我按天按标准收你借住费，你看怎么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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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周看着晦暗不明的光中少年的剪影：“你真的会收我住宿费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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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骗人是小狗，有钱不赚王八蛋，”虞少淳恶声恶气地说，“外头小旅店怎么收钱我就怎么收你的钱，满意不死小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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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周说：“那你保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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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证保证保证，要不要拉个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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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周依言伸出小拇指，虞少淳愣了一下，也伸出自已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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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根小拇指在半空中扣紧彼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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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少淳晃了晃手：“满意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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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周点点头，想把手放下，却被人紧紧扣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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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少淳皱着眉看他，又摸上他右脸的掌印，小声说：“这么好看的小孩怎么舍得下手的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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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冯周偶尔挨冯青青一巴掌已经挨出了常态，就算被周万金打?也只是换了个人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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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还是他打?都是打，都一样，他也没觉得是什么天大的事，疼一阵就过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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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让他觉得寒心的是周万金的态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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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知为什么听了虞少淳的话后，一股名为委屈的情绪从心底被放了出来，张牙舞爪地在他整个胸腔内盘旋着，让人觉得又酸又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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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好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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