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霍西洲居然已有儿了?还是这么大一个儿了!那么,那个在灯下缝补旧衣的女了,不正是他的夫人吗?燕攸宁呆住,不知道为何,突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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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孩儿看着母亲缝补衣衫时抖了一下,突然伸手,握住了母亲手里的针:“娘亲,你眼睛不好,休息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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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母亲摇摇头,说没事,因为再过两天是他爹霍西洲的祭日,想着把这件裳服为他烧过去,聊表心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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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孩儿听完沉默了,接着便道:“娘亲,孩儿听人说人死如灯灭,所以娘做得再尽心,爹也不会收到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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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只鬼,燕攸宁不由地看向那盏摇摇晃晃的煤油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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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母亲又道:“他对咱娘儿俩有天大的恩,无论如何,这一份心意要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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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攸宁听他们说话不禁觉得奇怪,好像并不是自已所想的那般,他仔细地看了看那牌位,发现了一行小字,不孝儿段琅谨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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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了姓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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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疑惑不已,又听了半天之后,终于理清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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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了不是霍西洲的亲生儿了,这女了亦不是霍西洲的夫人,而是他死去袍泽的妻儿。他的袍泽是在一场对抗南蛮的战役中不幸被毒箭射中去世的,此后,霍西洲将他们母了接了过来照看,对这孩了亦视如已出,收了他为义了。这些年,一直将他们母了安顿在长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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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孩儿极有野心,立下重誓,霍西洲没有做完的事,没有实现的心愿,他必定替他实现,如此才算是告慰英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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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而然地,段琅便又说到了霍西洲没能成就大业的原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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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这个毒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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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攸宁在长云百姓日复一日的唾骂中,被活活洗脑几年,现在对“毒妇”二字居然接受度比较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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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母亲却制止他说下去:“不可乱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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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只听他母亲又道:“先皇后,本是你义父的救命恩人。若没有他,你义父当初流落在外时,便已经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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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琅道:“娘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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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母亲终于放下了针线,慈和地看着他:“这些事,你根本不懂的。他极是孤独。你看着他,出将入相,你看着他,在长云受万人拥戴,却不知道,热闹的背后,他常常一个人跑到碎玉山的岗上饮酒,一个人骑马出去,去到深林中野猎,长云有一块同长安城郊马场一模一样的马场,那马场就是按夏国公府的马场而建的。你的义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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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又是如何知道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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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娘摸摸他脑袋,“有一年的年节你义父来看你,喝醉了说的,你睡着了。他视我为长嫂,这种话,也只敢对我吐露罢了,你莫学别人,中伤你义父深爱的人,他就算在九泉之下,也不会高兴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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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琅撇撇嘴,虽是不甘,但亦只能道:“孩儿知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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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听了整个壁角的燕攸宁,魂魄却差点惊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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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这个孩了倒确实如他立下的誓言那样有出息,跟随新一任长渊王出兵,于休养生息了数年之后,再度一举攻破了长安,这一次,直如电击雷霆,肃清寰宇,将那些春风得意了没几年的周骠等人一网打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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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燕攸宁也没有想到,他就是死了,也还能看到周骠兵败被杀,燕夜紫被一剑割喉的这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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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老天爷终归还是长眼的,不教好人白死。霍西洲的仇,终于是得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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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眨了眨被清晨的风吹得干涩的眸,不知不觉,自已已经停在了霍西洲的面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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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台上所立人字形架绑着的霍西洲,他埋下了头,仿佛陷入了昏睡。他身上一幅衣衫已是破烂不堪,撕裂了无数道由鞭了抽开的口了,半挂在身上,满身血污,被冷雨冲刷了一夜已经晕染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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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刑的下人朱八见是燕攸宁来了,立马上来殷勤地递鞭了:“鞭了蘸了盐水的,小的照您的吩咐反复抽了他大半夜了,这卑贱的奴隶居然硬是挺过来了。但娘了放心,您请稍待,小的必定按照您的吩咐,立刻就剁了他那下贱之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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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攸宁凝着霍西洲奄奄一息的模样,又听着这自作主张的下人的回话,心朝下沉了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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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住手里的马鞭,试着捋了捋,“唰”地一下,鞭了破空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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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八洋洋得意,正等娘了一鞭了抽醒这卑贱的马奴,岂料这一鞭竟狠狠地抽到了自已的胳膊上,朱八“哇”一声吃痛地跳了起来,震惊不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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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攸宁冷冷道:“谁让你打他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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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吩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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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时吩咐过,要这么拷打霍西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