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注视着方才被嗅的花朵，五瓣微卷，纯白无瑕，却没有几步之外看到时的黄色光辉，一束并不紧致的花蕊中，晶莹剔透的白丝上点着红色如美人痣。此时几片雪花飘落在花朵上，花瓣受了雪花一打，轻微下沉了些，花蕊中有一丝被打歪又恢复亭亭玉立之态。</p>
出于蛇的习惯，她将这朵花摘下，含入口中，温柔咀嚼，不久口中尽是浅淡的花香，混着雪花的甘甜，引诱她梨涡浅笑、眸中涟漪轻漾。</p>
乘曦不解地见她品尝花味，冷哼一声，道：“不过几树花，你也就这点出息！”</p>
吟暮听惯了乘曦讽刺的话，回眸一笑，也不生气。</p>
谁知另外三名被精心挑选出来的天才，两女一男，见吟暮如此享受这花的味道，皆甚是好奇，纷纷拈花入口。</p>
唯有乘曦和另一名看上去初来乍到很是紧张的男蛇妖没有被繁花吸引。</p>
乘曦瞥了眼那紧张的男蛇妖，轻蔑一笑，不屑与之为伍。</p>
场中六人，唯有乘曦一袭红衣，傲然孤立。</p>
“你和这梨花很像。”殿口飘来丝丝缕缕的声音，似要被寒风吹断般虚弱。</p>
众人回头，见殿主白衣如冰，容颜未老而白发如雪。她淡眉含笑，嘴唇微微发白，目光落在吟暮身上。</p>
她这话说的是吟暮了。</p>
殿主的声音和从前一样捉摸不透，乘曦这样想着。</p>
相比于寂雪宫的宫主，乘曦对祭雪殿的殿主尊敬许多。毕竟殿主是一族之长，毕竟殿主没有把她当器物来看，毕竟殿主没有强迫她夜以继日地修炼，甚至日日维持人形。</p>
“梨花？这原来是叫‘梨花’吗？”吟暮受殿主一夸，脸色微红，乖巧问道。</p>
殿主走上前，道：“人族的树木，我前些月去往人族之地，恰巧见了这花，本想移栽到我暮雪千山，却怕这花受不住这里的寒冷，只好逗留了数月，央某位高人培养出经受得了严寒的梨花，才带回到这里。”</p>
殿主言罢，恰至花前，也如方才几个天才一样，拈花入口，笑道：“和这千山之上的雪花一样甘甜。”</p>
殿主慢慢咀嚼完一朵梨花，其享受之神情唯有吟暮可以理解，其余几个天才竟仿佛失了味觉一般甚觉讶异。不说一开始就瞧不上梨花的乘曦，便是那三个和吟暮一起品尝了梨花的天才，都对梨花的味道很失望。</p>
殿主见他们并无同感，眼中刹那掠过一丝失望，随即微笑道：“蛇妖族没有人族那么多规矩，我既叫你们来了，你们便随意些，跟我进殿吧。”</p>
蛇妖们被强迫维持人形已经很难受了，自然不会喜欢人族那一套虚礼，当下随着殿主进入祭雪殿。</p>
乘曦落在最后，站在祭雪殿门口，犹豫了一下，一步跨入门槛。</p>
殿门悄无声息地闭合，如生灵认命地瞑目终结。</p>
黑暗。</p>
他们仿佛跌进了墨池里，浑身沾满了黑糊糊的墨汁，黏着着很难受。</p>
若是人族，在这纯黑的世界里必然不辨东西，胡跌乱撞，但对蛇妖族来说，天生灵敏的嗅觉和感知温度的能力使他们可以轻易地辨别冰冷的台阶、门墙和温热的生命。</p>
乘曦用她天生的能力，在脑海中勾勒出祭雪殿内部结构、其他蛇妖的轮廓和他们的一举一动，就连他们面部一个表情，她都能略有感知。</p>
大殿中央，摆放着二丈方圆、三丈高的祭鼎，就在三日前，上一批蛇卵在这里历经了生死考验，不巧得很，这批较以往少得可怜的蛇卵中，没有一颗达到孵化的资格，全被祭了这片生养蛇妖族的暮雪千山。</p>
真可怜。</p>
乘曦对那些被祭了暮雪千山的蛇卵并无半点同情，看了眼亡魂还在其上飘荡的祭鼎，便跟随殿主往深处走去。</p>
没有强大的资质，即没有活下去的能力，还是不要孵化下来受罪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