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雨叫住了他。</p>
翟逸回头,她却欲言又止。</p>
“我先走了。”</p>
于潜跃知道,世界有时候只是两个人的。第三人前无真言。</p>
他挥挥手,把这大雨滂沱的世界,留给了翟逸和急雨两人。</p>
急雨仍戴着口罩,只露出了一双清澈明润的鹿眼静静注视着翟逸,她轻轻问:“是不是阿姨病情有什么反复?”</p>
即使进行了造血干细胞移植,但成功率也只有70%。</p>
一旦失败,为了避免受赠人家属进行道德绑架,或者供者趁机高价售卖,医院禁止捐赠者和受赠人一年内见面。</p>
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在短期之内进行第二次捐献。</p>
但是急雨愿意。为了翟逸。</p>
“不,不是。”翟逸反应了一瞬,才明白过来,连忙道:“妈妈她恢复得很好,”他真诚地望着急雨,“谢谢你。”</p>
既然不是为了此事而来,那她便不留他在此盘桓了。</p>
“不客气。”</p>
急雨用标准的三字礼貌用语回应了他。</p>
翟逸目露忧伤,她就这么不着痕迹地,重新疏远了他。</p>
“急雨,”他想起于潜跃方才跟他说起的话,忍不住问她:“你现在过得好吗?”</p>
因为戴着口罩,翟逸看不清她的表情,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p>
可她眼波平静,语气也平静,她只是说:“我先走了。”</p>
翟逸拉住她,“你一定要幸福。”说着从颈间取下一物塞给她,“这个给你。”</p>
“不,不用。”急雨连忙推拒。</p>
“希望它能护佑你一生平安。”翟逸说,“这一次,一定不要拒绝我。因为,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打扰你了。”</p>
曾经以为世事无不可为,如今方明白,有些人,注定是他终其一生无法触及的风景。</p>
他朝她最后笑了笑,就像年少时无数次见面时那样。</p>
急雨分明看见他努力维持着嘴角的弧度,眼底有细碎的泪光。他是怎样一个骄傲的少年啊,是她隔壁的无限蓝,是她向往而不得的另一个世界。于是,就告别吧。</p>
他走了。</p>
急雨手中之物,尚有余温。她摊开掌心,发现他塞给她的是一枚玉牌——</p>
精光内蕴,无一纹饰。她看了看玉牌顶部的皮色形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p>
“它怎么会在你这儿?”</p>
等她抬头,翟逸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重重雨幕之中。</p>
她握了握手里的无事牌——人生在世,岂能无事?</p>
不过是装作若无其事。因为有些事,只适合收藏。而有些事,却不能说,不能想,却也不能忘。正是这枚无事牌,提醒了她曾经经历过怎样肮脏的过去。</p>
气象蓝色预警发布了,台风“凤凰”到来。</p>
急雨站在宿舍的阳台上,看着树枝在风中摇摆震颤,似乎要挣脱树干而去。</p>
她不知道翟逸是如何顶着这肆虐的风雨回到来处,也不知道他这次要花费多久才能收拾好破碎的心情。</p>
是的,她也不必知道。</p>
因为纵然为之寝食难安,也给不到他半分偿还。</p>
可终究还是,一夜不成眠。</p>
陈羽尧很快就知道了她见过翟逸的事。紧接着便查出了那块无事牌之所以会在翟逸的手里,是因为急雨当初交托给了顾念珠,求得顾父帮忙询问文玩买家,而最后买走它的人是翟父。</p>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旧主之手。真是造化弄人。陈羽尧自嘲地笑了笑,这一次情敌送的礼物,他还真没法像上次一样,甩手扔个八丈远。</p>
且装作不知道吧。</p>
但终究心里头不快活,在阿阙面前喝醉了酒,“你说,为什么他总是阴魂不散呢?”</p>
“谁?”司徒阙闲闲地问道。</p>
陈羽尧神色嫌恶地道出了“翟逸”的名字,恨意切齿:“小雨是我的。他以为他是谁,横空出世跟我抢?”</p>
“做了他。”司徒阙晃了晃杯子,看着一整颗圆冰在威士忌剔透的琥珀色的液体中浮沉,“不就好了吗?”</p>
陈羽尧将杯中残留的白兰地一股脑地灌进嘴里,重重地放下杯子,蹙着眉头不语。</p>
“你有所顾忌?”司徒阙问。</p>
“我不想小雨恨我。”陈羽尧道。</p>
爱情真是会让人畏首畏尾——</p>
司徒阙目露同情地看着他,“要不我帮你吧,保证不留痕迹。”</p>
“不,”陈羽尧拒绝,自顾自又倒了一杯,苦笑道:“他只要出事,小雨就知道和我脱不了干系。”</p>
司徒阙别过脸去,“那你就受着吧!”</p>
陈羽尧一杯接着一杯,已现醉态。司徒阙从他手中把酒瓶夺了去,“差不多得了!”</p>
陈羽尧复又夺回去,满心的不痛快:“你别管我。”</p>
“好,那我就看着你喝死。”司徒阙说着,真的撒手不管了,直到陈羽尧醉倒在桌子上。尽管这样,口中还喃喃道:“我不想他死……我只想他永远别出现在小雨面前……”</p>
司徒阙睨了他一眼,轻轻放下了杯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