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医院，人已经很多，尤其是大厅里排队挂号、询医问诊的人，来来往往。</p>
李悦薇提着和方婶一起准备的病号餐，还是一大一小两个人的，直接往住院部的电梯去。</p>
没想到刚走到大厅中，路过中间的那个询问台时，一道人影不知从哪里突然冲出来，一下子攥住了她的手，吓得她差点儿把手上的食盒打掉。</p>
她赶紧护住盒子，对方却更用力地攥住了她的手，卟咚一声，跪下了。</p>
刹时，周围数双眼睛朝她这方盯过来。</p>
跪在地上的卢雪曼就开始哭嗷起来，各种委屈，可怜，冤枉，且又趁着人多似的，故意大打亲情牌。</p>
“……呜呜呜，小薇，你已经那么幸福了，有爸爸疼爱，爸爸还当上了大营长，这下又要去帝京过好日子了。我……我只有跟我妈留在蓉城了……”</p>
“你不认我这个继姐，好歹，我妈也为你们李家做牛做马那么多年，每天起早贪黑的赚钱照顾你和小乐两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p>
“你想想，当年你没了妈妈，头一年都是我妈每晚陪着你睡觉的……”</p>
呵，陪着她睡觉。</p>
李悦薇真想大笑三声。</p>
赵素梅那个村妇，晚上睡觉鼾声如雷，那年吵得她几乎失眠。要不是因为怀了李乐，不方便了，否则她还要受失眠的荼毒。</p>
但是，这样的话听在外人耳朵里，那就是功劳，值得被认可的。</p>
不少人开始指指点点，还劝上来了，“姑娘，既然都是一家人，就算了嘛！”</p>
“就是，一家人没有隔夜仇，还是两姐妹，有啥事儿说开了就好了啊！”</p>
“哎呀，快别跪着了，赶紧扶起来，有什么事情好商量。”</p>
“你们都是年轻人，这样子多不好看，快起来吧。”</p>
李悦薇冷笑一声，“卢雪曼，没想到你憋了这么几天，就憋出这么个大招儿，还真是辛苦你今天这么没脸没皮地当众显演技啊。”</p>
卢雪曼的表情一僵，又迅速掩下，继续哭求。</p>
“呵，继续啊，再大声儿点儿，再多叫些吃瓜群众来啊！让大家都来欣赏一下，连奥斯卡都欠你一座小金人的演技，到底有多么炉火纯青，还是……”</p>
李悦薇俯低身，目光冷锐至极，“还是蹩脚得令人恶心。”</p>
然后用力甩开卢雪曼，转身大步离开。</p>
“小薇，小薇……”</p>
卢雪曼心下气得简直想要打人了，可惜她根本打不过那不男不女的变态啊！只能死死憋着一肚子的怒火恨意，追上去，又求又哭地求了一路，甚至还挤进了电梯。</p>
“小薇，小薇……你就这么心狠，非要看着我进班房吗？”</p>
“小薇，你都考上那么好的大学了，校长班主任和同学们都对你那么好，未来你的日子会多么幸福啊，难道你就不能对我高抬贵手一下下吗？”</p>
“小薇，我都知道……”</p>
李悦薇再次甩开卢雪曼要伸来扒拉的手，冷声道，“闭嘴！”</p>
“小薇？”</p>
“你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把你在警局做盖了红章的口供帖到全城的大街小巷，让所有人都看看你是怎么雇凶袭击我这个继妹妹，不成功之后还拿我母亲的遗物来敲诈勒索我不成，害得亲弟弟掉进阴井差点儿身亡的事实，弄到整个蓉城都知道。”</p>
“卢雪曼，你不要脸，我可以比你更不要脸。反正，你也说了，我就要离开蓉城了，人走百事消。你和你妈还必须留在蓉城。”</p>
刹时，整个电梯里足足十几号人，呼吸声几乎都没有了。</p>
卢雪曼一张脸煞白一片儿，眼睛里都要飞出血刀子了。</p>
电梯一到，李悦薇就大步离开了。</p>
说来说去，她还是为卢雪曼以留了几分颜面，没有在大厅里吼出这一句。而这几分颜面，当然不是为了那对母女，全是为了自己父亲。</p>
“哎……”</p>
卢雪曼愣在原地，还是同乘的人催促，她才回过神又追了出去。</p>
虽然恨得快吐血了，她也不得不来求情。这是她的狱友给她出的主意，只要李悦薇不控诉，李乐的事情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她甩的那块警示牌子，那么她顶多还是再受点教育，也不会留下案底，更不用去蹲监狱了。一般像这种家庭内部的纠纷，只要家人肯原谅，法律上都会从轻判绝。她手上还是有很多条件，可以为自己争取到更宽松的处理的。</p>
卢雪曼是搅尽了脑汁，决定拉下这张脸，先把当下这一关过了再说。只要不进局子，她总能东山再起的，她现在还这么年轻，还有这么多资本，她不想真舍在这里了。</p>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李悦薇在两个病人的房间进出，就会看到卢雪曼那张假到极点的可怜嘴脸。</p>
这个情况持续了大概两日，终于在李纲回来时，有了转变。</p>
……</p>
李纲回来这日，正是午后。</p>
卢雪曼也还是要吃饭睡觉的，中午的时候就跟着来送饭看李乐的赵素梅，离开了。</p>
李纲就是在这个时候，到了医院。</p>
李悦薇刚刚哄睡了李乐，想再看看屠勋吃饭的情况，就听到有人叫自己。</p>
回头一看，竟然是父亲李纲，还有些不敢置信。还有些小小的心虚。</p>
她还没有把李乐的事情告诉李纲，一直想着等李乐出院了，再跟父亲说。怕父亲知道后着急，影响他在部队的工作。这个习惯，已经是母亲在时，她们就养成的习惯，报喜不报忧。</p>
“小薇，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p>
李纲刚才那一唤，也是试探性的一叫，没想到眼前这个剪着男生小刺头、穿得像个小男生似的、瘦得简直大变样儿的孩子，竟然真是自己女儿。</p>
要不是这瘦下来之后，看起来更像他的前妻，他刚才都不敢真的唤人。</p>
李悦薇的轮廓，尤其神似其母。周笑兰本来就是个美人胚子，身上有南方人那种温柔婉约的气质，又有北方人的高佻身材，整个组合在一起，当年在大院那个圈子里，就是出了名的大美人。</p>
“爸，你怎么回来了？你是……”</p>
李纲一叹，“我们换个地方聊聊。”</p>
父女离开医院，找了一家茶水吧，坐在窗边僻静处，各执一杯清茶，但半晌都没有开口。</p>
只是在离开医院时，李悦薇问了一句，“爸，赵素梅她们刚走，你有没有……”</p>
李纲说，“嗯，我看到她们了。但是她们没看到我。”</p>
一句话，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p>
李纲在回来之前，应该了解到了不少事情。要是他跟屠勋这边联系过，那么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就了解得七七八八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