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p>
他想了千百年。</p>
怨恨、悲痛、迷茫……</p>
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执着于什么。</p>
月遥失笑。</p>
“爱与恨，在你们看来似乎都很难以启齿？”</p>
“爱不能说，要藏在心里，因为书中教导的都是发乎情，止乎礼。”</p>
“恨不能说，因为不体面，恨一个人似乎总显得自己很无用、很狼狈。”</p>
“厌恶不能说，因为那些你厌恶的，人们都说是责任、是习俗、是从来如此。”</p>
“哈……你不觉得自己活得太累了吗，傅长秋？”</p>
傅长秋沉默许久，也轻笑一声。</p>
“若我能像你一样豁达就好了……”</p>
月遥嗤笑：“我不是豁达，只是活腻了。”</p>
“现在还算想活，所以就开心地活。等我不想活了，就开心地去死，很难理解吗？”</p>
“那句诗怎么说来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p>
傅长秋默念了一遍。</p>
“这是月姑娘所作吗？”</p>
“当然不是，我看着也不像会写诗的人吧？”</p>
“很好的一句诗，只是我……”</p>
他说了一半便又止住。</p>
默然许久。</p>
“你想恨她，却觉得她好似也有苦衷，感觉不该恨？”</p>
“你想放下，却又觉得自己不能替方如馨原谅，不该放下？”</p>
“忧思多虑，执念难解。”</p>
月遥笑了一声。</p>
“可是傅长秋，你好好想一想，傅婉言她根本不在乎你恨不恨。为什么她可以不在乎？”</p>
“她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从来就不会因为多一点恨少一点恨而选择前行或止步。”</p>
她认定了自己要做的事，所以无论是什么阻拦在她面前，她都要前进，哪怕是踏着自己的、别人的鲜血。</p>
傅婉言或许会因同为女子而对方如馨的死有所动容，却不会让那些动容影响她的行为。</p>
她是个相当自我且偏执的人。</p>
傅长秋恰巧就缺那么点自我和偏执。</p>
他是个信了圣贤书的榆木脑袋，还爱钻牛角尖。</p>
到了最终，只能一遍一遍拿那句“倒霉到偏偏与你两心相悦”来折磨自己。</p>
找不到寄托，所以怪到自己头上，觉得是自己喜欢方如馨，所以害了她。</p>
“所以你觉得是自己的错，你对不起方如馨怡。”</p>
“让我猜猜你为什么会信了骗子的鬼话，竟然把灵骨都给送出去了。”</p>
“因为你早有死志，却又觉得自己的命是方如馨换来的。”</p>
“这是她的命，你不敢死。可你又不想活。”</p>
“那群骗子给了你一个理由是不是？”</p>
“为了救她而死，一个很伟大、很高尚、足以让你坦然赴死的理由，是不是？”</p>
“所以你就这么巴巴地送上门，把灵骨给了他们。成了你不亏，死了你也赚？”</p>
说到最后，月遥冷笑：“你打算盘的功夫倒也不差。”</p>
傅长秋沉默许久。</p>
“对不起。”</p>
“为什么要向我说对不起，你的命，你的一切与我无关，我是局外人，旁观者。”</p>
“你的对不起是给谁的呢？”</p>
傅长秋只是又说了一句：“……对不起。”</p>
“该清醒了，傅长秋。”</p>
月遥的手中出现一把长剑，剑身的花纹中有血色隐现。</p>
她眼眸中的紫色一闪而过。</p>
剑锋划破黑暗，将一切撕裂。</p>
黑红褪去，露出原本的模样。</p>
几乎是一出心狱，耳畔就响起诉酒的吱哇乱叫。</p>
“狗东西我以为你又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