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遥醒来时已经正午,她是被快裂掉的嗓子干醒的。</p>
扶着脑袋,动作缓慢的在床上滚了半圈,吉遥头疼的龇牙咧嘴。原地趴了会儿,脑袋沉得像灌了铅。</p>
床头柜形象模糊,吉遥重又闭了好一会儿眼睛,才勉强看清柜上放的一杯清水。应该是昌云倒的。</p>
吉遥沉沉呼气,她太不舒服了。脑袋像坏掉的机器,各部分的反应迟钝不堪,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像被无数马蜂疯狂袭击过一样,又蛰又疼,又沉又胀。</p>
一片安静中,门外忽然滴一声。</p>
吉遥反应迟钝,直到昌云的声音慢慢进来,才意识到那是办公室的门上密码锁打开的声音。</p>
隔了道门,昌云的声音显得朦胧且温和:“马上九月了,工作室那边的开学礼盒这两天就会到,你和兼职小姑娘一起把货架理一理,样品不用摆太多,但一定要分类摆放整齐,其他的就放在仓库,防潮什么的一定要做好。”</p>
吉遥没听见有人回答,但她觉得门外应该还有别人,不是桔梗就是萱草。</p>
空调又开始制冷。吉遥在低频的空气震动中缓缓坐起身,默了会儿,伸手够床头柜上的清水。</p>
“一直到3号,主要是以文具礼盒的售卖为主,其他东西都可以收拾收拾放副柜上展示……武林店的店长今天晚上会来,有客人定了20套物候礼盒,她那边存货不够,晚上做账的时候记得把哪一款本子出货多少都记清楚,然后库存出掉。不然季度盘存算出营亏的话,损失可是你们自己承担的。”</p>
吉遥小口小口喝下半杯水。</p>
昌云声音停了,接着有老板椅的轮子在地板上轻轻滑动的声音。</p>
吉遥想象着昌云拿着笔,一脸平静而又略显严肃的表情坐在椅子上交待任务的样子。昌云做事时,态度强硬,思维清晰,一点一线都梳理的清楚利落。她是一个让人很放心的领导。吉遥不自觉地想到自己,她之所以愿意信她、服她、依赖她,就是因为她身上由内而外表现出的威严和不容置喙,总是像光一样。</p>
吉遥不禁抬头看一眼窗外,阳光灿烂,白云洁软,风吹树梢动,三两小鸟在枝头蹦跳。</p>
又是炎热却明媚的好天气。</p>
不一会儿,哒哒哒哒的电脑敲击声再次响起,昌云继续交代工作:“蛋糕房那边的蛋糕款式好像挺久没更新了,这件事你跟萱草提醒一下,还有,她上次提过的对内对外专用冰柜的事情我已经跟后勤说过了,新冰柜这两天就会到,两只冰柜具体怎么用,怎么摆放,让她自己决定,或者上来找吉遥聊,都可以。”</p>
听到这里,吉遥大概能猜到外面站的应该就是桔梗了。</p>
吉遥一口口喝完整杯的水,好一会儿了,却再没听见什么动静。</p>
喉咙终于好受了些。吉遥没细想,躬身放好杯子,准备下床,起身瞬间身体有短暂的眩晕,她立马闭上眼,直到光感由黑转青,脑中嗡鸣声渐渐熄灭,手腕这才敢用力,双腿蹬地,勉勉强强地站起来。</p>
站着还是适应了会儿,各路感官才完全恢复。</p>
低声叹口气,吉遥拖着步子往门口走,心想以后再想不开也不能喝闷酒。想着想着又开始纳闷,怎么昌云喝闷酒,第二天起来看着就那么正常?</p>
没走几步,又听见昌云说话:“还有事吗?”她问。</p>
片刻后,桔梗细细小小的声音缓缓出现:“云姐,我和萱草顶多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其他的……我们无能为力。”</p>
正走到空调风吹的地方,后脑勺凉凉的。</p>
短暂空白后,吉遥听见昌云说:“把话说清楚。”</p>
她已经走到门边,手一转就能旋开房门。昌云这句明显变的冷漠的命令式语句却强势的把她钉在了原地。</p>
已经过去一夜了。</p>
一念之间可以生死决断,何况八九十小时,人脑中的念头勾勾绕绕,更不知又会织成什么锦途。</p>
“云姐,你让我说,我也不瞒你了,有些话我很早就想说了。”</p>
“嗯,你说。”</p>
“我不想再在余杭待着了。”</p>
吉遥眼角一跳,下意识地收起搭在门把上地手,心脏突突突的,竟不自觉往后退了步。</p>
不只是碰到了哪个开关,昨晚与张籍的对话,重播般从吉遥脑中奔涌而出,一字一句,分外清晰:</p>
“……作为店长,为店铺创造收益,维护店铺名誉,保护员工利益,确保店铺由上至下运作协调、口碑利益双丰收,是你最基本的责任,可你扪心自问,现在,哪怕做到一个了吗?你们店里的前台主管和西点师,以前在莫干山、在武林,一个人所能创造的净值仅是现在的三分之一,我不问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只问你哪怕只是知道吗?”</p>
吉遥一直是个乐天派的人。她性情温和,几乎能和接触到的每一个人快乐相处,她很少因为人情而感到痛苦或难过,天生的粗糙性格会自动为她防御攻击,减轻伤害。</p>
可这一次,在张籍口中,她没听见哪怕一丝善意。吉遥的防御系统,在张籍提到昌云时彻底崩溃。</p>
“我听说你和昌云住在一起?”</p>
“她每天忙吗?”</p>
吉遥攥着电话听筒,已经牙关紧咬。她清楚自己的声音变了味儿,像是被惹毛的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