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闹闹的又买了莲藕、豌豆和西红柿。吉遥说三荤三素吃不完，索性拿西红柿炒鸡蛋凑上，荤素俱有，勉强算昌云承诺兑现。</p>
昌云边扣安全带边说：“西红柿炒鸡蛋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咱把丑话说在前头，别到时候又栽赃我偷工减料什么黑心资本家的。”</p>
吉遥颇为高冷的静静哼了声，随后启动车子，两眼望着后视镜，娴熟倒车，准备回家。</p>
跟着吉遥油门踩下的动作，车内同时响起一片塑料摩擦的细簌声。</p>
昌云埋头挑挑捡捡，随后从脚边的一堆塑料袋中拎起一只。</p>
黄嘟嘟的橙子圆滚滚的，你挤我我挤你，在狭窄的方便袋里呼噜噜的欢腾摩擦。</p>
低头捡出一个，旋转着认真端详。</p>
车窗外盛着流动的暗紫色晚霞。夜色正在缓缓降临。</p>
趁空，吉遥往身侧瞟一眼。</p>
昌云白白圆圆一张脸，睫毛黑黑浓浓的垂着，一双平眉再不需有什么表情就能显得威严。拿着橙子把玩的她正安静。总听人说昌云凶，有时自己也会觉得，然而此刻看她，却只看到她拿着喜爱食物，浑身上下流露出的安然快乐。跟一个得了棒棒糖的三岁小毛孩儿也没什么不同。</p>
两弯黑黑柔柔的睫毛忽然扑闪张开。像一颗石子被抛进蓝湖，涟漪顿起，吉遥直直撞进昌云眼中，心中猛然一悸，竟有些偷窥被识破的尴尬。</p>
“怎么了？”昌云奇怪的看着吉遥，手拿着两张纸巾，大拇指已经摁在橙子脐眼附近，一副大开吃戒的样子。</p>
吉遥低咳一声，颇有些不自在的扭过脸去：“没什么……就是看你跟小老鼠一样，一张嘴闲不住，好奇。”</p>
昌云一边听一边动作，手部肌肉收缩的瞬间，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味道溢发而出。</p>
她看着手中的橙子，态度有些漫不经心：“好奇什么？”</p>
车子四平八稳的往前开，一棵棵高大的香樟树摇着晚风从窗外流过。</p>
吉遥的声音有如正沉的夜色般宁静：“好奇你到底把东西都吃到哪儿去了。”话音未落，果然见昌云噔一下瞪住自己，一阵把人看穿的乐喷涌而出。吉遥颇有些挑衅般制控：“我说错了吗？菜还没买完你就吃了十块钱龙眼，一份锅贴，还有一杯绿豆浆——”</p>
昌云反驳：“绿豆浆是小份，根本谈不上管饱好不好？”</p>
“管它是大是小你是不是吃了？就这么一会儿，吃几样东西了？喏，现在又开始吃橙子，你倒是跟我说说等会儿晚饭还吃不吃了？”</p>
“吃啊，辛辛苦苦做的饭当然要吃啦！”</p>
“哟，还吃得的下呢？”</p>
“……怎么啦！自己赚钱还不能买点东西吃啦！你好烦，好好开你的车吧，讨厌！”</p>
仿佛置了气，昌云一边叫嚣一边恶狠狠的巴拉手中的橙子，颜色灿烂的橙皮毫无抵御能力，莲花瓣般在其手下颓然散开，不一会儿，中心裹着的沁凉果肉便露出来。</p>
吉遥啧啧：“你这样吃橙子是没有灵魂的。”</p>
“这你也说！”</p>
“看过宣传图片没？人都是拦腰切断吃的，哪像你又抠又剥一点都不优雅。”</p>
昌云冷笑，掰开一瓣橙肉放进嘴中吧唧一嚼，挑衅般回：“都把人抽筋扒皮了还关心吃相优不优雅对不对得起橙子的灵魂？呵。”嘴里含着东西，吐字也就显得不清晰：“——人类。”又嚼两口，字眼模糊的总结：“虚伪！”</p>
吉遥静静看着前路，唇边带笑，情绪却浅淡。</p>
夜色阑珊，像一锅煮在灶火上的水般温吞，偶尔，咕嘟一声冒个泡。车内一派静谧，除了昌云咀嚼食物的细小声音。</p>
她吃的不亦乐乎，没一会儿，圆滚滚的橙子就只剩下月牙般的小半。</p>
吉遥频繁的从车内的后视镜里看她，眼见橙子快被消耗殆尽也没有和自己分享的意思。默了会儿，她伸手过去，勾勾手指，低声说：“来一块儿。”</p>
“……嗯？”</p>
吉遥努努嘴巴，解释：“橙子，来一块。”</p>
昌云嫌弃她：“刚才不是还嘲笑我吃得多吗？现在馋了？不给！”</p>
吉遥抿着嘴不说话。她盯着窗外，神识却好像不在路上，慢慢的，把手缩了回去。</p>
车内有手机的提示音刷刷响起，吉遥往侧看一眼，昌云正低头查看。她总是很忙。</p>
昌云盯着手机屏，拒绝的动作因专注而变得缓慢。</p>
不一会儿，感觉有风从耳边飞过。</p>
昌云略抬一眼，见吉遥开了窗：“冷？”问完，重又低下头，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敲打。</p>
一个字的问句让人觉得有些敷衍。</p>
吉遥看着前路，发丝里灌着呼啦啦地风，没有说话的意思。风很柔，落在昌云心里却带有猎猎旗声，不然吉遥的表情怎么会模糊的让她觉得冷峻和捉摸不透。</p>
察觉到吉遥异常的安静，昌云终于抬头。下班开始吉遥就变得不对劲，好像藏着心事，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像事先在心中拿函数计算过过般呆板刻意。</p>
昌云这才后知后觉不对，于是拿手戳她。</p>
吉遥侧过头来，眼神掠过她面孔，低声问：“怎么了？”</p>
——太不对劲了！</p>
昌云大惊。</p>
如此温柔理智！这怎么能是吉遥的人设呢？她可是个没心没肺二百五啊！</p>
昌云犹豫着问：“你怎么了？”</p>
吉遥气质安静的回答：“没事。”</p>
“不像。说说？”</p>
“都说了没事，别瞎想。”</p>
吉遥不说，昌云只好猜：“是不是我今天教你做报表态度不好——我太凶了？”</p>
光影在吉遥脸上倒带：“徒弟总学不会，凶凶应该的。”她笑笑。</p>
“……我以后注意吗。”</p>
“没有啦，没关系。”吉遥唇线平直，眼神柔和却没有什么温度。风还在刮，这会儿经过河流，更清凉了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