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我、笑我、丢下我……”</p>
“呸呸呸呸呸！以后再也不管你了！随便你跟家里吵不吵架！我才不关心你！”</p>
牢骚话一句接一句的冒出来，吉遥吐槽的忘乎所以，全然没有发现距离自己两三步的地方，不知何时折返了一个人。</p>
好巧不巧，还正是她念念有词关怀着的那位。</p>
“不关心谁啊。”那人凉凉出声，两手各拎着重物，轻飘飘的看自己。</p>
“……”</p>
吉遥慌忙抬头，一条人影撞进眼底，脸庞瞬间粲然成花。</p>
她蹦蹦跳跳的跑过去，偎着昌云，开心的娃娃音都冒出来：“我就知道你不会把我一个人丢下滴！”</p>
晚风不凉，灯色不暗。</p>
牌桌上的赌注最终还是赢了钱。</p>
昌云嫌弃的退开一步，说：“我是怕你抱着我买的护肤品跑路，千把块呢，不能亏。”</p>
“呸，我才不信嘞。”吉遥乐颠颠的拆穿她：“你这人就是别扭，说一句关心和在乎很难吗？嘴硬的女人多受苦，笨蛋！”</p>
昌云看她一眼：“我才不关心你。”</p>
“哎呀，你关心！”</p>
昌云傲娇的扭头，再走却脚步缓慢，迁就着吉遥的速度。一张嘴倒还是又臭又硬，一点都不松口：“我也没什么在乎的。”</p>
吉遥拿肩膀撞她，圆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我呀，你可在乎我啦！”</p>
昌云嫌弃的一掌推开她：“你可拉倒吧，一小毛孩儿，嫌你烦还来不及……”</p>
吉遥才不管她，装？装呗！我照样黏你！心胸开阔的女人踏着憨厚可爱的旋转小碎步围着昌云转来转去：“我们什么时候去吃绿豆汤啊亲爱的昌云小姐姐！”</p>
昌云声音轻轻：“先吃饭。”她眼神专注，始终关注着吉遥脚下身后的情况。</p>
吉遥扭扭屁股扭扭腰，撒娇：“好不容易来一次，我想吃。”</p>
“店里不是有吗？一样的。”</p>
“不一样，在杭州吃怎么能跟在苏州吃一样。”</p>
“哪里不一样，都是那些东西。”</p>
“哎呀我不！我非要在这吃！”</p>
昌云深吸口气，刚要教训她无理取闹，吉遥却眼尖的捕捉到她面部表情中一切细微的变化，捂住耳朵先发制人：“我不听我不听！我就是要吃就是要吃！吃完饭你陪我买，要你之前说过的做好吃的那家！”</p>
昌云企图跟她讲道理：“那家店特别——”</p>
远——</p>
“啊！我又开始头疼了！昌云……”</p>
被柔情呼唤的某人头皮一紧。</p>
下一秒，温温软软的某个生物垂着脑袋委屈巴拉的拉住她手腕，一副虚弱的快哭了的模样，坚强宽慰：“没事，虽然疼，但我忍得住！你别担心，昂！但是如果能吃一碗冰冰凉凉的绿豆汤，我的痛苦就能被分担一些——”</p>
——我呸！</p>
叽叽喳喳的，烦死人了！</p>
昌云手疾眼快，唰一下捂住吉遥的嘴巴，一个字都不能再听下去般，恶狠狠的低吼：“喝！我他妈把你带去之后买十碗，三张桌子并排拼，你要不给老子喝完，我把你手机钱包统统扔掉，你就赤脚走回杭州吧！”</p>
嘿，威胁我？</p>
吉遥眨巴着一双无所畏惧的澄澈眼睛，笑意在心底肆意流淌：赌吗？过去未来我全赌，你才舍不得！</p>
昌云眼神凶狠，盯着吉遥的眼睛，沉声胁迫：“还吵不吵？”</p>
吉遥嘴被捂着，只好眯着亮晶晶的眼睛摇头。</p>
“再吵我把你丢出去！”</p>
吉遥又眯着眼睛点头。</p>
昌云喘口粗气，这才放开她。</p>
得了自由，吉遥仍然摇头晃脑，得瑟样丝毫不变：“街上看起来可热闹了。”</p>
昌云冷漠的嗯一声。</p>
“去吃绿豆汤的时候可以顺便逛逛街，你觉得呢？”</p>
“不顺路。”</p>
“哎呀，那就绕一下吗！”</p>
昌云眉一皱：“嘶！你——”</p>
吉遥立马瞥眼往前跑，灵光的迅速转移话题：“哎哟叔叔阿姨都等急了我们赶紧上去！昌云！”她回头，笑：“快点快点！”</p>
昌云拧眉看着她，小声呵斥：“天黑，看路啊。”</p>
吉遥没听见，沉浸在莫名的快乐里。她站在原地蹦蹦跳，朝昌云招手，毫不掩饰的跟她袒露自己心里的小九九：“我刚才看大街上好多烧烤和小吃，我要把它们挨个尝个遍！哎——这边有夜市的吧？不会等我们吃完饭就收摊了吧！不过我们也可以稍微吃快点，反正以后可以常常回来，实在不行我们明天再待一天，杭州那个地方，待久了都闷了，小镇子有意思，我们好好逛一逛……昌云，你说呢？”</p>
昌云依然盯着她脚下看，漫不经心嗯一声，再次提醒：“好好走路。”</p>
吉遥快乐的哦一声，抱着礼盒拐进单元楼。</p>
昌云还是不慌不忙的样子，夜色阑珊，单元楼敞开的大门像一张沉默的大嘴。她曾无数次走进这里，无数次怒容满面的离开。</p>
意识离家出走，又被人半路截回。</p>
不过几秒，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从门里露出来，嫌弃着嚷：“昌云，你好慢啊，我脑袋还疼着，得上药啊！”</p>
瞅着吉遥做作的痛苦表情，昌云忍不住笑出声来：“来了来了。”她跑：“你慢点啊，楼里的声控灯老是坏。”</p>
“对啊，我进来没摸到开关也没见有灯亮，所以等你一起上去。”</p>
“等我干嘛，你又不怕黑。”</p>
说话间，慢的追上快的。</p>
快的那人慢条斯理的撇撇嘴，低声说：“我怕什么，这不是怕你害怕吗。”</p>
“……哦。”</p>
心里暖呼呼的，像一堆干柴被人一汽油瓶扔来，炸开一团火。坚硬得刺一根根倒下去，柔软的棉被盖上来。</p>
就着楼道小窗的光，两人慢吞吞摸到三楼。</p>
左边门没关全。暗示明显，吉遥松口气：“你家吧？”</p>
昌云看一眼，点头：“左边这家。”</p>
吉遥有些敏感：“我知道，就这家。”</p>
昌云这才后知后觉：这家伙左右不分来着。</p>
轻声一笑：还挺要面子。</p>
进门前，吉遥回头跟她悄悄说：“态度好点，你长大了，他们老了。”</p>
昌云撇过脸，默了会儿，嗯一声。</p>
吉遥比昌云多上几个台阶，这会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嘿嘿笑：“感觉你今天特别听话，跟我崽子一样。”</p>
昌云翻个白眼：“我现在喊你妈你敢应吗？”</p>
吉遥得意洋洋的挑眉：“亲妈在屋里呢，面子得给……攒着攒着，下回听。”</p>
昌云：“切。”想得倒美。</p>
门推开。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屋。</p>
厨房里热闹非凡，是昌妈加做了道菜。</p>
屋里亮堂如白昼。</p>
吉遥大方的站在门口往里招手，咧着嘴笑：“叔叔阿姨，我们回来了。”</p>
昌爸耳尖，手里葱都来不及放，慌忙往外迎。谁知眼一落下，没忍住笑出一脸褶：“这倒霉孩子……撞这么大一包呢！快快快，叔叔给你抹点药。”</p>
嗯？！</p>
那是个什么难以想象的画面！吉遥忙不迭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叔叔你忙！”</p>
昌妈走不开，厨房里大着嗓门招呼：“先坐，马上能吃饭了！”</p>
吉遥应一声。恨不得有三头六臂轮番使唤。</p>
昌云自始至终没说话。口袋里手机一直震，换好鞋，她掏出看：张籍。</p>
看眼时间：21：19。昌云微微皱眉：这么晚？</p>
刚准备接，电话挂了。昌云点开微信，犹豫着编辑：“怎么了？”</p>
刚发完，吉遥一爪子捏住她手腕，眼神求救：“昌云你帮我抹点药好不好？”千万别麻烦叔叔好吗！多别扭啊！</p>
昌云忍不住一笑，故意逗她：“怂啦？上药又不疼。”</p>
吉遥半句废话都不带说的，一把抢过她手机装在自己兜里，火急火燎的往客厅走：“叔叔说药膏放在茶几上了，我不管我要你帮我抹！”</p>
昌爸哈哈直笑：“祥祥去，不过下手要轻一点啊，小同学细皮嫩肉的，可不像你老爸这么奈躁。”</p>
昌云回一句：“就你话多。”</p>
吉遥一听，赶紧回头叮嘱：“对爸爸要好好说话！”</p>
昌云：“……”</p>
夜色缭然，锅碗瓢盆乒乒乓乓，热闹和谐。</p>
同片天空下，南京的某个角落里，却亮着盏无眠的灯。</p>
雪白的屏幕扎得人不敢睁眼。稠密的烟味儿充斥着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p>
张籍沉默的坐在办公椅上，从事发开始整整三个小时，他已经盯着新闻看了无数遍。办公桌上杂乱的摊着工作室近半年来为了大生集团秋末招标而设计的核心方案草图。</p>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想不通。</p>
同样等待在办公室里的还有三个年轻人。他们像三根干枯的木桩般扎根在会客沙发上。没有人敢说话。</p>
毫无头绪，毫无对策。张籍最终拿出手机。</p>
顿时，六只眼睛直勾勾的盯住他。</p>
整整四十九秒。</p>
张籍放下电话，脸色青白。</p>
有什么东西，从三人眼中急速熄灭。</p>
唯一的女孩儿浑身都写着萧条和失望，她看看张籍，又看看面前两位同伴，无数不眠不休的夜晚笑话般在眼前飘然浮现。</p>
好一会儿，她半开玩笑般，轻声说：“云姐，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啊——”</p>
左手边的男生猛地拽她一把：“别瞎说！”</p>
“我瞎说了吗！从她回杭州开始，你见过她几次！她就是不想要我们了！”</p>
“你冷静点行不行！现在不是赌气地时候！”</p>
“我怎么冷静！我为什么来这？你为什么来这？你都忘了吗？”</p>
张籍始终沉默不语。</p>
所有人都有太多隐忍，梦想朝不保夕，担惊受怕这么久，最坏的情况到底还是出现了。都憋坏了。</p>
手机叮咚一声。</p>
室内立马一片安静。</p>
张籍打开手机。</p>
男生焦急上前：“云姐吗？！”</p>
张籍：“嗯。”</p>
男生鼻子一酸：“让让她回来……”话说不完，热泪盈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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