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环琛坐在车厢内捏着象牙棋子,听得侄女一番信口开河,也不禁有些失笑。</p>
“既然这位壮士认错人了,那咱们就此别过!”</p>
谢霜染学着瓦肆里话本子表演看来的江湖做派,抬手抱拳揖了揖,“都回车上去吧,咱们还得赶路呢!”说话间还挤眉弄眼地教三个小丫鬟赶紧回马车上。</p>
“且慢!”那粗噶嗓子的粗壮男子疾步往前赶了几米。</p>
魏甲、魏乙两兄弟警惕地也向前一拦。</p>
“壮士,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我们主人想要见一见平郡夫人,还烦请通报一声!”</p>
粗壮男子很是高大,一脸正气凛然,显然谢霜染的话虽让他懵了下,但并未将他绕进坑里去。</p>
“你这人怎么还说不信了!我们不是谢府的,难道还让我们冒充不成?”</p>
谢霜染仰了脖子,一气急就将纱帽给扯了去,娇俏的小脸上一色义正词严。</p>
“我们这里更没有什么平郡夫人,我们就是普通的小老百姓,你们要寻人就进城去涌金门内寻吧!”</p>
“谢小姐过谦了!谢少保的孙女到底不同于其他小娘子!”</p>
突然一个清朗雅润的男子声音随着对面马车轻揭的布帘飘逸而出。</p>
谢霜染亮若乌珠的眸子不禁循声望去,一顾间心里却莫名一突——</p>
就见视线里出现了一位高挺颀峻的男子,眉眼若工笔镌刻般俊美,着色却清朗硬质,若松若檩,隽逸非凡。</p>
她眼中男子的俊美一直是以长怀表哥为楷模。</p>
谢长怀是翩翩公子似的矜贵温润,比写意浅淡的水墨丹青还要雅致超逸。只可惜他有时看着很近却又琢磨不透,她甚至心里有些许怕他眼底隐着的三分冷漠。</p>
而眼前男子亦是一幅画,画风则截然不同。</p>
但是她又说不清该是哪家哪派的画法,只觉他该是长河落日圆中一骑绝尘而来的那一抹影子,磊落而清矍,似在戏文里才见过的模样。</p>
“在下易之,北地的商人!“</p>
男子笑得明透,若此刻头顶瓦蓝的天,一步一步走近谢霜染,也一步一步走进她的眼里,愈来愈近,步履从容,那步子似踩在了她心尖子上,令她听见自己心口莫名其妙的“噗通”声。</p>
“谢小姐有礼了!”</p>
然后,伯逸之抬手对着她身后的马车行礼,“听闻平郡夫人的窑场所出琛瓷江南无双,很想采购一批回去。可是最近市面上却难得一遇,而我等不日就要返回,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亲自求见!”</p>
谢霜染见他满眼的坚持与笃定,一时心慌慌竟也信口编不出什么瞎话来。</p>
不待谢霜染开口,身后传来清雅的声音——</p>
“先生远道而来,也打听过琛窑,当时用心了!来者是客,谢环琛有礼!”</p>
一只细润的手撩开帘布,露出谢环琛端正柔美的面庞,她婀娜的身姿缓缓欲下了马车。</p>
一旁婢女们赶忙扶了她下来。</p>
谢霜染也过来,挽着谢环琛。</p>
“家里晚辈适才皆是玩笑话!易先生莫当真!”</p>
谢环琛行商买卖的一套本事立刻显出端倪,话语间她已经对眼前这看起来似乎年纪不大却气度不凡的青年做了估量——</p>
此人若真是商人必定也是北地根基深厚的大户,因为他身上并无商贾的侩气,反倒透着一股子英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