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宥州已近在咫尺，狄青既忌惮李元昇尚有后部，又忧心宥州城内守军开城增援——届时三方人马齐聚，人数之众不可估量。</p>
方才往两侧沟壑里掩杀的夏军已和伏兵遭遇、正如火如荼地厮杀，狄青见状忙令人鸣金传讯。</p>
此时宋军伏兵势头大盛、一味压着党项人打，混乱如斯、一时半会儿哪里停得下来；兵荒马乱中王仲宝拍马来问，听得狄青只言片语说着中计、心中暗叫不好，忙高举大旗号令后撤。</p>
狄青见西夏人跟得紧，便调头逆势而上挡住西夏军队，前锋反作后部、意图掩护大军撤退；这头刚和李元昇交上手，却又听得身后喊声大作，眼角瞥见长枪晃过——朱观一部竟也来了。</p>
宥州城外草木稀疏，此时已入秋，为数不多的大树也落得光秃秃的，稀疏的树木间可见乌泱泱的人群越来越近。</p>
“他们还有伏兵，我来掩护，朱大哥快走！”</p>
朱观双眼通红，大笑间滚落热泪：“哥哥就这一条命，要给好水川的弟兄们报仇！”</p>
从好水川战场上幸存的千余将士大多都跟着朱观来了宥州，此时听得这句话，个个都疯魔似的横冲直撞，好似浑然没了知觉，只晓得索命的行尸走肉一般。</p>
朱观长啸一声，拎起长枪和狄青同战李元昇。</p>
以一敌二本就吃力，遑论还有朱观这样不惜命的人，李元昇虽穿着冷锻甲，几个回合下来也挂了彩、甲胄上鲜血淋漓。</p>
在这混战之中，狄青却无所适从，那是在洪水中救了他、赋予他新生的恩人，他做牛做马都无以为报；偏偏重逢在这战场上，被迫刀剑相向。</p>
他只消和朱观联手刺死李元昇，这夏州大军可破，这宥州城可破——</p>
可他和李元昇，真的是敌人吗？</p>
“宥州城门开了！撤！”</p>
撕心裂肺地一声嘶吼惊醒了狄青，他还不曾开口，却听得朱观笑道：“狄兄弟，你快走！好水川的弟兄们一直盼着我团聚呢，今天让我掩护你一回，也不算白白苟活了这半年！”</p>
说罢只身扑往李元昇，抱着他一起滚下地去。</p>
漫天的箭雨随即落下，张衷二人半晌没见到狄青、各带了一队人马来援，三人踏着满地的尸骨，手中长枪挡着箭雨往西撤去。</p>
宥州城不知何时也用上了神机弩，那箭从城上俯冲而下，势头迅猛难挡。</p>
眼见黑影闪过，狄青心中一紧，忙伸出长枪去挡，原本刺往张衷后心的箭掉转直下、狠狠地扎在马背上。</p>
那马受惊一跃，退了两步，狄青勒马往左避开，冲张衷道：“三弟上马！”</p>
话一出口，左胸一阵剧痛，狄青低头瞧见明晃晃的箭镞。</p>
“大哥！”</p>
“钤辖！”</p>
“无妨，先走！”狄青话毕喉口一甜，竟吐出一口鲜血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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