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的圆月哪怕再饱满，也掩饰不了大地的荒凉。</p>
冰冷的月纱从天空洒降，在荒野纵横起伏的沟壑巨谷和蔓延如毯的山林草原间逶迤而行，覆盖上那些奇形怪状的巨大骨骼。</p>
有亚怪兽和幽影生灵的。</p>
更多的，却是来自于奇迹生灵和人类修者。</p>
这充分说明，壁垒之外的荒野有多么危险，一旦遇上大批的亚怪兽，哪怕宗师灵御也是九死一生。</p>
可此时出现在戚成杰眼前的，却是一幅令他毕生难忘的画面。</p>
夜空中，那头展翅高飞的奇迹灵鹰每发出一阵长啸，都能召来雷霆电光，击落一大片亚怪兽。</p>
成群结队向神鹰飞去的，是有着荒野“低空领主”称谓的高级亚怪兽，火毒蝙蝠。</p>
火毒蝙蝠身长在一米半左右，周身燃烧着绿色的火焰。</p>
焰圈飘荡毒烟，但凡被毒烟沾身，轻者肌肤腐烂，重者骨融脏毁。</p>
火毒蝙蝠的等级大多在十七级到十九级之间，是群居型亚怪兽，也是让人类飞行灵御最惧怕的飞行类亚怪兽种族，没有之一。</p>
眼前的景象，则彻底颠覆了戚成杰的世界观。</p>
奇迹灵鹰周身泛着淡淡的荧光，仿佛一层防御罩，轻松地挡下了漫天遍野的烟毒。</p>
它毫无顾忌地穿梭在火毒蝙蝠的阵列中，长驱直入，纵横捭阖，召唤雷霆与双爪并用，三四个回合间，便已击杀了两百多头火毒蝙蝠。</p>
剩余八百多头火毒蝙蝠明显是慌了，在领头蝙蝠王的率领下，放弃围攻那头恐怖的灵鹰，向远方撤退。</p>
戚成杰暗松口气，随即心中生出一丝古怪，‘等等，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我那头苍狼伙伴，应该已经把俘虏们的临时据点图纸送回堡垒了吧……也不知道会不会派出援兵啊……’</p>
没等戚成杰继续想下去，从密林一侧，响起一阵奇异的轻鸣。</p>
他微微一怔，只见不远处的树下，站着几个人类，可又感觉他们与普通的人类，有着难以言喻的差别。</p>
其中的白袍青年肩头立着一只沉睡麻鸦，“咕叽咕叽”的叫声正是从那只胖鸦口中发出。</p>
‘这是……鸦之嘲讽？’</p>
戚成杰怔了怔，心中蔓生出无比荒谬的念头，‘他们……疯了吧？’</p>
果然，在鸦之嘲讽的作用下，原本已经准备撤离的八百多头火毒蝙蝠全都停顿在半空，短暂的挣扎过后，它们齐齐折返，俯冲向林中的那几个人类，眼里冒着凶光，周身的火毒之焰也愈燃愈旺。</p>
从那几个人类中，走出一名长发少女。</p>
盘缠于她肩头的金翅蛇扭身一晃，宛如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在林木高处，化成一条长达五十余米的金翅巨蟒。</p>
而天头的奇迹灵鹰也俯身冲下，周身毛羽在月光下，逐渐变成深紫，仿佛雷霆环绕，状若神鹰。</p>
金翅巨蟒和奇迹灵鹰一下一上，包抄围攻着那八百多头火毒蝙蝠。</p>
它们明明是数量上劣势的一方，可在场面上，却完全占据上风，不仅肉身强悍无比，使出的技能也都让戚成杰叹为观止，将八百多头火毒蝙蝠给吃得死死。</p>
到此时，戚成杰如何还不明白。</p>
‘那是……两头超凡种？’</p>
他精神一振，对于这场荒唐的战斗多出了一丝期待。</p>
然而结果，却还是出乎他的意料。</p>
仅仅五分多钟后，在这片荒野的低空区域称王称霸的一千多头火毒蝙蝠，全军覆没！</p>
散发着灼热气息和怪味的亚怪兽尸身堆积如山，挂在密林枝头到处都是。</p>
月色笼罩下，血林如坟茔。</p>
那头奇迹灵鹰和金翅蛇也都变回正常体型，重新返回它们的人类伙伴身旁。</p>
让戚成杰暗暗称奇的是，那四个人——实际上出手的只有两个人，在完成了这一场足以让堡垒后的人类修者们振奋上数月的单方面屠杀后，神色依然十分平静。</p>
仿佛对他们而言，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p>
那四人也没有说话，继续向前走去。</p>
戚成杰怔了怔，心头渐渐冷了下来，‘果然，连他们都看不见我……我的确是已经死了……可是……为什么我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为什么还会有意识？为什么……为什么？’</p>
……</p>
“嗯？”</p>
走在最前方，正在轻抚着小麻团的周越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密林某处，眼里闪过奇异之色：“竟有这种事？有趣。”</p>
另外三人也停下脚步，不解地相视一眼，随后朝向周越目光所视之处释放出念力。</p>
陆离和商颖率先有所感应。</p>
紧接着，易云的眉毛也轻轻挑起，“这是……传说中意念球离体而意念不散？好强的求生欲。的确罕见。”</p>
陆离微微点头：“肉身崩而精神不灭，意念球离体而存，形成微弱的独立意念。嗯，也就是华祖古代传说中的鬼魂。”</p>
“肉身崩解得还不算太厉害。或许，还能回魂呢。”</p>
周越说着走了过去。</p>
念力移开那两株在战斗时倒塌的巨松，一具半边身体已经陷入泥壤的尸身暴露出来。</p>
这具尸体上，满是伤痕和尖刺，面部表情痛苦而狰狞，向前伸出的手死死攥紧，充满了不甘的意味。</p>
“临死前，还不忘推开自己的灵宠伙伴。才二十出头，好年轻。”</p>
周越低声叹道。</p>
身后三人眼神都有些古怪，可谁也没有开口。</p>
说到年龄，刚满二十岁的周越，甚至比眼前这人还要年轻。</p>
可在周越身上，总能感觉到一股历经万载千秋、沧海桑田的独特念息，这让三名大宗师百思不得其解。</p>
周越目光一闪，伸手抓去。</p>
在他现实肉身的手影下，似乎还藏着一只念力凝聚的虚影之手，从空气中抓出了什么，旋即塞进面前的尸身中。</p>
尸身仿佛遭受电击一般，猛然一颤，随后笔直坐起。</p>
周越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上尸身额头。</p>
月光垂落，仿佛化作缱绻的丝线，萦绕在周越的手指与对方的眉心之间，又好似缝衣针一般，丝丝缕缕交缠游走，试图将什么给缝合起来。</p>
商颖、陆离和易云皆是全神贯注，双眼放光一般盯着周越。</p>
哪怕是追随时间最长的商颖，对于周越如今的修为境界也是掸不到底。</p>
两年多来，周越给她的感觉一直在变，从起初的锐意猛进，到后来的岿然不动，现如今更是淡若月华、静如幽潭，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无比深沉而悠远的气质。</p>
而这一切变化，显然来自于他超然于地球位面之外的修行体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