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媪上前点燃被微风吹灭的几根蜡烛，轻声回忆道。</p>
“女君与少主公刚回京城的那一年，正旦夜，老奴服侍女君歇下后，少主公一人在这祠堂跪了一夜，那年，他才九岁。”林媪眼眶含泪回忆道。</p>
文子矜闻言朝那飘垂着的白布看过去，她知道白布后面是什么，是霍氏全族的牌位。</p>
“从那以后，年年正旦，他都会一人在祠堂守一整夜。</p>
老奴知道，霍氏的覆灭对少主公的打击很大，所有的担子，所有的仇恨都压在了他一人身上。”</p>
林媪说到这儿转头看向文子矜。</p>
文子矜听到这里也不禁想，凌不疑跪在这些牌位前的时候会想着什么呢？甚至这里面，还包括他自己的牌位，他又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情绪踏进这祠堂的呢？</p>
林媪将文子矜眼里的心疼尽收眼底，她浅浅笑了笑。</p>
“老奴原以为少主公会选择独身一人。”</p>
文子矜朝她看去。</p>
“直到四年前，少主公出征陇右，他又来这祠堂守了一夜，老奴看见，他一直低头看着手里握着的一块月白色平安扣吊坠。</p>
女君从前偶尔会清醒片刻，她与我说过，那吊坠是公主送给少主公的。”</p>
文子矜怎么会忘，那是他回来的第一年她送的新年礼物。</p>
当时不过是为了在他面前刷存在感，抱大腿用的，她还以为他没多久就会忘记了，没想到，他会珍藏这么些年。</p>
“少主公是个专情的性子，他自小对公主的情意老奴看的明白，公主既与他心意相通，老奴斗胆求公主能真心待我们少主公，莫要辜负了他。”</p>
林媪说着便要屈膝跪下，文子矜连忙上前扶住她。</p>
“林媪放心，我会的，弱水三千，我只取他一瓢饮，只要他不离，我定也不弃。”文子矜轻轻拍着她的手，郑重的点了点头。</p>
此时的祠堂门口，凌不疑双手垂在身侧立与门外，将里面二人方才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全听了去。</p>
“姌姌这般好，我又怎舍得离了你去。”凌不疑唇角勾起，低下头，轻声自语道。</p>
……</p>
文子矜这几日都很安分，她白日里陪着文帝他们三人聊聊家常，时不时的去一趟程府旁听。</p>
万萋萋在程颂的“友好建议”下也被万松柏送到了程府听袁善见授课。</p>
她人来的同时还带了四套上等的桌椅来，连坐垫都是虎皮缝制的，还没忘记给她这个只是偶尔来旁听的“学生”带了一套。</p>
除去眼见的这些，文子矜还听说她来的第一天就把程颂暴揍了一顿。</p>
文子矜听了几堂课，发现袁善见这第一才子还真是有点东西的，他自有一套教人的法子，能将那书中的大道理说的清楚明白。</p>
只不过程少商确实不喜读书，二人常常在课堂上“掐”起来，程少商一向机灵，文子矜在的时候她腰板都硬上了许多，她不在的时候她就低头装鹌鹑。</p>
文子矜每次去都能看见袁善见的眼睛像是在程少商身上安家的一样，可偏偏好像除了她和程少宫以外，谁都没看出点什么不对来。</p>
也不知是他们太迟钝，还是他们二人太敏感？</p>
晚上她就回公主府陪陪凌不疑，不过他最近好像有点忙，每次都只是匆匆的见她一面就走了，听阿飞说，好像是寻得了一位故人。</p>
文子矜没多问，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去做，于是第二天凌不疑再匆忙上门的时候，公主府已经人去楼空了，文子矜回宫去了。</p>
无他，前些日子萧元漪带着程少商去了一趟楼府，她的目的是想让程少商亲眼看看这楼家大房的人是多么的不好相处。</p>
但她没想到程少商却是能将她们的刁难很好的挡回去，还坚定了她想要嫁给楼垚，与他一同面对这些的决心。</p>
这不，这两人明日就要定亲了，文子矜想送她一个定亲礼。</p>
……</p>
皇宫，御书房。</p>
“你说什么？你这么晚过来是想求一道圣旨？”文帝听到文子矜的需求后双眼都放着光。</p>
就要来了嘛？他为她与子晟赐婚的这一天终于要来了吗？</p>
“是。”文子矜有些奇怪的点着头，她阿父这般激动是为甚？</p>
“我......”文子矜刚开口就被文帝一只手制止住了。</p>
“你不用说了，朕同意！朕现在就拟旨！”文帝说着就要唤曹常侍过来。</p>
“真的！阿父你同意赐嫋嫋一道圣旨了！”文子矜高兴道。</p>
“当然......啊？”文帝笑眯眯的应道，待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后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你说什么？嫋嫋？”</p>
“对啊对啊！”文子矜笑着点头，“就是儿臣在骅县与你说过的至交好友，骅县重建的大功臣，程始将军的幺女，程家四娘子程少商。”</p>
文子矜在一旁提醒道。</p>
“朕记得。”文帝抬了抬手，“你今日，呃......是为了她来求圣旨的？”他还不死心。</p>
“是啊，不然呢？”文子矜疑惑反问道。</p>
“朕还以为......”文帝重重的叹了口气，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失望一般，他捋了捋胡子，“罢了，你接着说。”</p>
“嫋嫋明日就要定亲了，我想请阿父赐她一道圣旨，好让她往后在楼家也能多一个可以依仗的东西。”文子矜正色道。</p>
“既然是你的至交好友，又为了骅县的重建工作做了那么多，朕赐她一道圣旨也不为过。”文帝只思索了片刻就同意了。</p>
“你说说，想让朕怎么写？”</p>
文子矜早就想好了，王姈她们那群女娘，总是说程少商她粗鄙无文不识礼数。</p>
那她就偏要让文帝夸赞她的德行学识，好堵住她们的嘴，她们往后若想要再这般挖苦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和胆量。</p>
文帝按照她说的拟好了圣旨，随后又亲手交到了她手上。</p>
“明日，你就代朕去楼家宣旨吧。”</p>
文帝拍了拍她的肩膀交代道，他了解自己的女儿，她肯定也是这般希望的，当朝最受宠爱的公主亲自为她宣旨也是一份无上的荣耀。</p>
“谢父皇！”文子矜笑盈盈的接过圣旨应道。</p>
“对了，姌姌，你可知......”</p>
文帝回想起方才她来之前与几位皇子大臣以及凌不疑的谈话，有些犹豫不决的开口。</p>
“嗯？”文子矜见自家阿父这突然支支吾吾的模样有些奇怪。</p>
文帝想到方才凌不疑与他说过，今夜所议之事他会亲自去告诉她，便只轻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慈爱道。</p>
“无事，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你就知道了。”</p>
他这般话只说一半真是让一旁坐着的文子矜摸不着脑袋。</p>
可看文帝那样子她就知道他今日是不会再多跟她说些什么的，索性就也没多问，满心欢喜的抱着圣旨回了寝殿。</p>
次日。</p>
文子矜今日起的有些迟了，她急急忙忙的梳洗打扮了一番便启程去了楼府。</p>
程楼两家的定亲宴，自然是宾客络绎，文子矜到的时候，看这样子好像其余客人都已到的差不多了。</p>
“六公主到！”迎宾的小厮朗声通报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