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者面庞清隽,剑眉星目,还年轻得很,手中的雪景梅花折扇修复过多次,轻轻地晃着,携来的风扬起些许发丝,整个人更加倜傥,而此刻,他正目不转睛地瞧着阿铃,自己那个出色的女儿。</p>
“她的气质跟平常不一样了许多。”天者轻声道。</p>
“是吗?”蔚连随口接道。</p>
蔚连跟天者交好。</p>
在内,是君臣,一个英明,一个忠心。</p>
在外,两个的交谈方式更像是朋友,天高海阔,万事可谈。</p>
“她的刺少了。”天者说了这么一句。</p>
跳舞的时候,她的身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虽带了数种感情,却独独没有尖刺,她的柔软都在舞中,用心者可见。</p>
蔚连自嘲道,“大约是看我一身的伤,有些可怜,稍稍收起了一些吧。”眼睛却是一直挂在阿铃身上,片刻都不舍得放开。</p>
天者挑眉,他知道蔚连很喜欢阿铃,只是没想到已然到了这种地步,舍弃自尊,舍弃一切,“我们一向英武的蔚少将军居然自称可怜?”</p>
“在她面前,我宁愿自己可怜一些,这样就能对我好一些。”</p>
这几天以来,他处处耍赖,才求得了那些许的亲近,可怜,现在是他唯一的糖果,能哄得那清冷女子为自己停一停脚步,捂一捂心。</p>
“蔚连,娶赵无极是你的责任。”天者沉声出口。</p>
眼看着他情难抑,完全没有了往日的英武风范,只是个沉迷于女色的普通男人。天者心道不好,这个国家需要的是冷血的铁面将军,他可以对下属温柔和善,他可以蠢笨一些,但是独独不能对一个得不到的女人动情,那样会让他抛下一切,这种中流砥柱,天门不能失去!</p>
“我知道。”他的语气含着悲凉,只出神地看着那个自己得不到的女子。</p>
“如果可以,两个都娶,也合规矩。”这是天者能给他的最大让步。</p>
将阿铃留下,也未尝不可,至于嫁给谁,自己的女儿本来就是要当做联姻工具的。</p>
这种想法,最是不负责任,他不了解阿铃从小受到的教育,而是把天门恪守的规则强加在她身上,限制她的自由,支配她的人生,这种从未尽过父亲责任的人,竟然可以这么从容地安排、利用。</p>
一时间,他有些明白阿铃为什么那么痛恨天者,避之不及,他问道,“天者,清蓉公主跟世家小姐嫁给同一人,你当如何?”</p>
“我会把那个人除掉!”天者面含厉色,清蓉是自己最宠爱的女儿,珍宝一般,她想要的东西必须完完全全地属于她。</p>
默了默,也就不再说话,自己偏心得过了分,但是感情这事不是一朝一夕就会有的,父女之情,他跟阿铃明显是没有的,从她产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是工具,不需要尽任何责任的工具。</p>
蔚连知晓了他的坚决,只平静地说,“我会遵守诺言,只是现如今想要三个月的欢愉。”</p>
他的语气不卑不亢,天者却了解他的倔强,那般耀眼的少年总会有些倔强,压制的同时也该松松手,他暗暗叹息。</p>
“好吧。”</p>
谈到此处,阿铃刚好一曲舞毕,并未停下,而是边唱边跳,清越的歌声,唱的是边塞小调,那是蔚连再熟悉不过的曲子,往日的战事、兄弟还有同她的相见都如在眼前。</p>
迢迢山脉,绵绵冬雪,有那么一只小狐狸一样的女子,她头上有微微动的雪白耳朵,她的眼是这世上最珍贵的珠宝,她在风中、雪中、大漠中,转身飘摇,只短短的交集,便耗尽他这一生的目光。</p>
怅然的转身,腰间的铃铛声音沉闷厚重,流云青烟中,小狐狸轻松地跃起,轻快地奔跑,眼中却是含着晶莹泪水,兀自抱着自己,折扇遮挡了她的容颜。</p>
原来,她记得,她记得山林之中,两人的秘密。</p>
蔚连无端地落下泪来。</p>
天者这是头一次瞧见他落泪,竟是为了一只舞。</p>
边塞小调,这一曲结束,食客多了很多,虽然还没有到满满当当的地步,却也是座无虚席了。</p>
掌柜的暗叹道,不愧是少将军身边的,这一份实力确实叫人佩服。</p>
眸中的泪水还未散尽,她低头向大家鞠了一躬,这是基本的礼貌。</p>
长发散落,露出些许冰肌玉骨的后背。</p>
入神在这超绝的舞蹈之中,食客们这才纷纷反应过来,鼓掌叫好。</p>
掌柜的就在一旁恭候,只面色和善地看着她,很是欣赏,“铃铛姑娘,舞技不俗啊,比起千月姑娘,都是不遑多让啊。”</p>
她快速地调整好心情,对掌柜的报以一笑,“多谢掌柜,明天我来问结果。”</p>
“自然自然,应该的。依我看啊,今天都不用再看后边,你优胜的稳的。”</p>
“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p>
那长衫书生更是起身上前,“不知姑娘,芳名?”</p>
阿铃疑惑地瞧了瞧他,拐了个弯儿,理都没理。</p>
那长衫少年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只好去掌柜的那里打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