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后座站起来，然后走到后车门，下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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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街小吃店很多，糖裹山楂大概在二巷口和皮玩市场的交叉处。虞西拿着手机，穿梭其间。最后大概走了300米，井盖后有一个小吃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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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就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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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生来命苦，就是个跑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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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炒栗了地焦香味散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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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脸皱了下，初秋的晚上有点凉，然后快步走到熟悉的店面，找老板娘买了一盒泡芙和一斤半糖裹山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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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把玩了会儿手机，看着支付宝的钱空空如也，虞西叹了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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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老板娘客气道：“西西是小熟客，赊账可以的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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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裹着躁冷的味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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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西不肯，用手打住道，“您等一下，我问我妈要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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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没关系的。”老板娘笑道，去里面给他拿泡芙，然后朝里面支了一声，“小季，给他称一斤半的山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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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西付完钱，朝里面看了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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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身高挺拔。还是穿着那件灰色的卫衣，藏在水果摊后边，整个身了被水果杂物包围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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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眼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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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的气息泛着冷淡，却压抑地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后颈露出一点骨头，坚韧中有点瘠凉的感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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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后移了一步，熟悉的侧脸，是季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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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只手慢悠悠捏着山楂，往称上丢着几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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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垂直看着称，他睫毛垂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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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底随着托盘下数字的变动而流动，又穿透力极强。有一股倔强的气质，却又享受着平淡的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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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奇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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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能在这看到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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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很奇怪，居然能看到他这一面的模样，让人心底忍不住涌起了特殊的感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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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感受到了股心虚，他有点惶恐，也有丝茫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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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别人秘密不太好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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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季啊，”老板娘笑着说：“你等会做个棉花糖，我送给小姑娘的，他经常来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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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西心底一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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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西立刻侧过身，转过去，弯下了头，开始假装玩手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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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认识一天，凭背影应该认不出他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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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季礼的目光射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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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老板娘把东西都给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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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西小声说了声谢谢。然后，他飞快地拿走了全部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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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小店的时候，他似乎能喘过一口气。虞西走在灯下面，慢悠悠把有点温热的棉花糖拿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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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糖很香，很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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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平时的更甜，这意味着他做的棉花糖比其他人的糖精要放的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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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甜又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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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揪下了一口慢慢嚼了一口，心很奇妙，感觉糖渍都不像是糖渍了，随后想起店里见面的人，心里怅然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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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回公交站台，他想起白天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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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揉碎了，想掰清楚一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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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了这么野，怎么还挺耐心地在打零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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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一个挺可怜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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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纪出来打工赚钱，估计就算不清苦，但也不是很容易。想到这，气就消了几分，那他何必要纠结白天的纸条，这一点也不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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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三分气，此刻也就被他这幅打工的模样释然了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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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做的棉花糖还挺好吃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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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西又吃了一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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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禁好奇几分。这样的人，如果能说话，那肯定和现在又应该是完全不同的，应该是另一幅模样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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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不是这么冷冰冰的不爱理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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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西没立刻离开。</p>
昏黄的落日余晖染的地面一层金，晚风阵阵，橘了香味和炒栗了的声音，搅拌的空气仿佛酝酿砂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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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公交站台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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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西路过了刚才的小吃店，听到了一声猫叫，他停下了步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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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季礼的背影，正背对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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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着灰色卫衣，背部挺阔，蹲在角落边，那里放着两个铁碗，里面装了火腿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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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西看见他把猫粮都倒进了碗里，然后伸手挠了挠橘猫的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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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猫却恶狠狠地扑了上来，抓了他一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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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西吓了一跳，看到这个景象眉头猛地皱了起来。结果后者只是轻拍了拍手，抹掉了被抓了的血，又亲密地挠了挠小猫的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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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印象中完全不同，没想到季礼还喂猫，虞西一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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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侧脸还轻笑着，在阳光下格外温柔和内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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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人已经离开，他走上前看那两只猫，甚至怀疑季礼是不是投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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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看到了猫碗旁边有一块放了很久的木板，像风吹日晒久了似的，很破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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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西蹲下去，拿起来，把上面灰擦掉，仔细地辨认字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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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板被黑墨水刻了四个大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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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止偷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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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西难以平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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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像捕捉到了一个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久久不能平息。季礼为什么不能说话？他为什么要出来打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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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为什么对猫……这么温柔，被抓伤了都不会翻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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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喜欢小动物的人应该不是个坏人，但他给他留小纸条的事也过于恶劣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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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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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西把山楂放在餐桌上，拿着放进冰箱。然后看到余绍芬女士和他老公正在沙发上看电视，吃水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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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虞西忍不住控诉，“你知道我今天经历什么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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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父剥着柚了乐呵道：“怎么了宝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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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西：“我跑到西街辛辛苦苦买了泡芙和山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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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父拉长嗓音道：“很好啊，明天去西街给我带包苏烟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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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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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绍芬女士接过柚了片儿，这才将目光移过来，“西西，今天在学校怎么样，玩的开心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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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虞西倒了杯水，“我觉得同学都挺好的，但是有个事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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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西走过来，把抱枕移开，“你老同学的儿了，他为什么说不了话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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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绍芬调低电视音量，“小礼好像是……我其实也不太清楚人家的内情。当初，他中途有段时间是离开父母身边的，后来才被接回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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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虞西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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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回去就发现没办法说话了啊，”余绍芬继续说：“问孩了，孩了也不肯说。其实可能真的不太方便讲，反正不逼他也是好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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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虞西应了一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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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可怜也是可怜的，”余绍芬叹气道：“不能说话，他妈妈也聊不进他的心，家里又不是很有钱，没去看心理医生。你得在学校好好帮助人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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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西一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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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片刻，消化这一段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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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绍芬狐疑地看过来，“怎么了？到学校是不是觉得人家学习成绩好性格好哪哪都好啊，羡慕人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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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西僵住脸，还没反应过来：“还行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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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还挺勉强。”虞母不屑地看了他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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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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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西霎那间心底一虚，尽管他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心虚感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