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简单说两句。”刘长生清清嗓子,说出了惯常的开头。</p>
虽然他是公司里发薪水的那个人,但对这个外行,其他内行们,平素多多少少是有些看不起的。以前,他要说两句,那就说呗,大家在台下,该干什么照样干什么。但这一次不同,所有人都像是听到了冲锋号一样,放下剧本,正襟危坐,直视刘董的眼睛。</p>
“这个剧本,肯定是有问题的。这一点,没有任何疑问。”</p>
换成往常,内行们就会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隐讳地提醒刘董“你觉得有问题,但你说了不算,因为你是外行,按我们内行人的眼光来看,这个东西没毛病,嘿嘿,没毛病”。</p>
但这一次,包括小野在内,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点头,就像刘董说出了什么至理名言一样。</p>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首先,是出在我自己的身上。”刘董表情特别认真而又极其沉重,像是古代帝王下罪己诏一般难过,“诸位提醒过我很多很多次,我就是个外行,在这个领域里,外行指导内行是大忌。而我呢,没有听大家的话,这一次,就犯了这样的大错误。”</p>
事实上,刘董这么说,也不纯是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而是有事实依据的:“在送去审批之前,这个剧本是由我来负责终审的,结果,我没有把好最后一道关,非常草率地,就在报送文件上签了名。”</p>
这句话一说完,众人就不约而同地微微点头。</p>
这种点头,倒不是因为赞同刘董的话——谁都知道,刘董和孙总一直在外地,对公司事务,基本处于完全放手的状态。而这个娄子,是留守公司的各位中高层捅出来的;何况,就算真是刘董犯的错,那也不能赞同啊,魏征和海瑞那种敢说“皇上你说得对,你是真犯错了”的人,可是几千年才出一个的。</p>
这种点头,是在座的各位,向刘董表示“我很懂事”。</p>
在华夏国,甚至可以说在全世界范围之内,大领导在会上的发言,都有且只有两种方式。</p>
一是先让大家说,最后自己再来“总结两句”,这就是所谓的“先皿煮后集中”,而且因为“集中”只有一个人说话,而“皿煮”这个阶段,说话的人会有很多,相较而言,至少在会议的时间规划上,“皿煮”看起来,是要比“集中”更重要的。</p>
而另一种,就是像现在一样,大领导首先讲话,再让大家说。这也有个专用名词,叫做“定调子”。简单来说,就是给今天的会议定下一个基调,安排一个框架。所有人都只能在这个基调上、在这个框架里发言。就像明清时的八股文一样,国家给你定好了格式,你要标新立异,那唯一的结果,就只有黜落了。</p>
而刘董定下这样一个调子,也是被逼到没有办法之后的无奈之举。</p>
大家司空见惯的“停业整顿”四个字,其实是两个词,停业是手段,整顿则是目地,不整顿到上头满意,停业就会无限期延续下去——而这个会议,就是属于一种“整顿”的行为。会议记录,是一定会当成“我们(执行上级停业整顿要求)的态度”而上报的。</p>
事情怎么解决,那是另一回事;无论如何,在“整顿”的过程中,态度是一定要摆正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