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竹君看着眼前年轻女医生利落的身影，感慨后继有人。</p>
初时见她有晕血情况，手抖，觉得可能是富贵人家堆出来“医生”，历练也许是好事，后来见她随身药箱有自己年轻的照片，又瞥见维也纳医科大学特制的毕业生专属手术银刀，甚至还怀疑过这孩子是假把式，如果不行，自己随时接替进入手术。</p>
谁知道这孩子初上手紧张出汗，后续渐入佳境，有条不紊，年纪轻轻，从诊断、主刀、缝合技术都十分成熟，有着不属于她年龄的镇定，更像是经验丰富的老医生。</p>
深夜，众人都欢庆三个孩子的到来，张竹君身边的贵妇人们也哄着善湛善思去一边玩和休息，只有俞灿和张竹君在孕妇的房中，俞灿时不时检查孕妇情况，并且记录。</p>
俞灿小心翼翼地时不时看张竹君的脸色，千言万语，不知道说什么。</p>
张竹君看着这年轻有为的小医生一会儿镇定自若，似是稳如泰山的大医者，一会儿流露出小孩子顽皮灵动的神态，当真是有趣。</p>
张竹君轻声说：“你是俞家的孩子吧？俞董事长和俞校长的幼妹？俞医生，对吗？”</p>
俞灿闻言惊讶，张竹君对俞灿的反应丝毫不奇怪继续说：“我不是乱猜的，昨天那些劫匪绑你的时候，将你小指上的翡翠戒指拿走了，那样好的成色，还是宫廷里失传的手法金镶玉，玉（俞）上开出金延龄花，你收好了！”</p>
俞灿接过来张竹君用手帕包好的戒指，看着上面的延龄花，眼睛一红，哭了鼻子。</p>
延龄花是菊花的一种，品格风貌都代表着俞家，延龄花更有平安长寿的含义。</p>
小时，姐姐总是用手捂热，用五彩丝线穿好，给自己戴在脖子上，会说着：“我们灿灿平安快乐啊！”</p>
张竹君不知道俞灿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她偷偷拭泪，联想到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坐火车，没有前呼后拥的仆众，上前搂住她说：“有委屈就哭出来，别忍着。”</p>
俞灿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笑了笑，缓解尴尬说：“您真是张竹君校长？创十字会，开女医校，女权先声？我在英国的杂志上看到夸您是中国南丁格尔，是一届的女豪杰！”</p>
张竹君点点头，一番问题逗得张竹君不住耸肩笑，这孩子，是有趣的，遇到医学专业成熟稳重，这会子又像极了女校叽叽喳喳的中学生。</p>
俞灿看出了张竹君耐人寻味的表情，略感窘迫说：“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家姐讲过您的事迹，还带我去看过您的讲座……那时……”俞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毕竟自己还是个小豆丁。她还记得当时报纸上说：女权波浪兼天涌，独立神州树一军。</p>
张竹君仔细看俞灿，说：“你是俞家那个叫星宝的孩子，我想起来了！”</p>
俞灿眼睛亮亮的，被人记着是种幸福。</p>
张竹君说：“最晚后天，会三辆车来接我们，我送这位‘必有后福’的母亲去医院，你带着孩子回家。”</p>
俞灿抬头笑笑，说：“把我送到上海就可以了，我想……我想回维也纳。”</p>
张竹君却问：“是那两个孩子的母亲……对你产生了很深的影响？所以会手抖吗？”</p>
“张校长，我的，我生的孩子。”俞灿眼神藏着疲惫，但更多是警觉，那是来自一声”妈妈“天然的保护。</p>
张竹君不愿意同她纠结这件事情，问：“你想出国？进修学业？实际上中国……你看到了，很缺医生，尤其是女医生。不知道你学业完成后，有没有兴趣来学校当老师？我们太缺医生了！”</p>
“我毕业了，维也纳医学院一等生。”俞灿闷闷地说。</p>
她继续说：“可以单日坐诊，双日讲课，当然，你的学生可能比你年纪要大，没你那样好的机会接触那样高的层次和学识，可能教起来沟通起来需要更多的耐心，远比今日保长和村民更加难谈，你愿意吗？”</p>
俞灿闻言欣喜，和偶像一起工作吗？愿意，愿意的！俞灿那星星亮的眼睛说明了态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