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唐献北又醉了。</p>
周进用他的手机打给叶灵：“嫂子，你现在有空没？得麻烦你来接一下老大……”</p>
话都到这份儿上了，叶灵敢说没空吗？</p>
换了衣服出门，再打车过去，还好地方不远一刻钟就到了。</p>
“嫂子，这里——”周进朝她挥手。</p>
叶灵裹紧大衣走过去。</p>
唐献北半醉半醒地叫了声“老婆”。</p>
女人皱眉：“他是喝了多少？怎么醉成这样？”</p>
周进心虚地咳了两声：“就……一个部门的同事轮流来敬酒，老大就算海量也招架不住。”</p>
他和王宏也被灌了不少，现在两条腿都是软的。</p>
叶灵从唐献北身上摸到车钥匙，“麻烦你们帮我把他扶到车上，我先送你们回去。”</p>
“不用了嫂子，你带老大回去吧，我跟老周打个车就行了。”</p>
叶灵听完，沉吟一瞬：“你们住哪儿？”</p>
王宏报了个地址。</p>
叶灵转向周进：“你呢？”</p>
“我跟王宏合租的。”</p>
“走吧，正好顺路。”转身，大步走在前头。</p>
周进和王宏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架起唐献北，默默跟上。</p>
果然是顺路的，不过十分钟，周进和王宏就到了。</p>
“谢谢嫂子！”</p>
“不客气。”</p>
两人站在路边，目送黑色Q7走远，才转身进了小区。</p>
“还是老大幸福，喝醉了有人接。”周进感慨，“嫂子还那么温柔漂亮，简直人生赢家嘛！”</p>
“哟，羡慕了？”王宏调侃，“羡慕了就赶紧找个人定下来呗，老婆孩子热炕头，你也可以当人生赢家。”</p>
“得了吧，就我现在这样，要工作没工作，要事业没事业，所有存款都投到公司里，一穷二白，谁看得上啊？”</p>
这次跳出来单干，说好听点叫“创业”，说得不好听就是一场“赌博”。</p>
“破釜沉舟啊，赢了应有尽有，输了……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连想都不敢想。</p>
周进背着爸妈卖掉了早年为他置下的新房，再加上这些年工作的积蓄，才勉强凑够两百万。</p>
王宏不比他轻松，老家那边的门面全部脱手，拆迁房也卖了两套。可惜，他们那儿不比宁江寸土寸金，固定资产几乎卖光了，也才一百来万。</p>
如今两人为了省钱干脆合租，能省一分是一分，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p>
“别想这么多，”王宏拍拍周进肩头，“放心吧，面包会有的，媳妇儿也会有的。”</p>
“我不喜欢面包，我要吃佛跳墙！还有，媳妇儿也不能太丑，最好像嫂子这么漂亮……”</p>
“喂！差不多就行了啊，大晚上的别做白日梦。”</p>
周进撇嘴：“不是你说都会有吗？现在又泼我冷水，几个意思？”</p>
“佛跳墙确实可以有，媳妇儿也不难，可你要按嫂子那个标准来找，我怕你母单一辈子啊！”</p>
“草——”感觉有被冒犯到。</p>
周进憋着一口气：“我怎么听说老大和嫂子是闪婚？随便闪一个就这么好，那我要是再认真一点、仔细一点还怕找不到？开玩笑！”</p>
王宏：“老大运气好，不然怎么能当老大？至于你……可别寒碜了。”</p>
“！”拳头它不受控制想打人呢。</p>
……</p>
车上。</p>
叶灵朝反光镜里看了一眼，下一秒顿住。</p>
只见原本醉成一滩软泥的唐献北已经坐起来，脸上哪里还有半点醉态。</p>
“你装的？！”叶灵惊了。</p>
唐献北却习以为常：“不装就真的醉了。”</p>
“那你上次……”叶灵狐疑。</p>
“是真的！”</p>
“……哦。你还挺奸诈。”</p>
“这叫变通。”</p>
叶灵余光扫过：“看你这熟门熟路的样子，没少用吧？”</p>
唐献北低笑：“怎么听起来好像很遗憾？”</p>
叶灵眨眼：“有吗？一定是你听错了。”</p>
两人到家已经十一点，唐母和孩子都睡了。</p>
叶灵轻手轻脚推开门，打算进去看一眼，没想到把唐母惊醒了。</p>
“回来啦？接到献北了吗？”</p>
“嗯。我是不是把您吵醒了？”</p>
“没有，我还没睡着。”</p>
叶灵走到婴儿床边：“我来看看小璟。”</p>
唐母诶了声，又重新躺回去。</p>
看完儿子，叶灵才回主卧，彼时唐献北已经洗完澡，坐在床尾凳上擦头发。</p>
“睡了？”他问。</p>
叶灵点头：“妈说九点就困得不行。”</p>
“能吃能睡，挺好。”</p>
叶灵瞋他一眼：“当你儿子是猪啊？”</p>
“他可比猪长得慢多了。”</p>
“……”你这么说真的不怕你儿子长大以后找你算账？</p>
……</p>
四月十二号，唐献北的创业公司正式挂牌营业。</p>
说是公司，其实更像工作室。</p>
位置距离信华不远，就在旁边那栋写字楼的十二层，面积不大，但装修之后五脏俱全。</p>
叶灵能够明显感觉到唐献北的忙碌。</p>
每天七点不到出门，晚上将近十二点才到家，且十次里面有七次身上都带着酒味。</p>
“又喝这么多？”</p>
“放心，没醉，老办法躲过去了。”</p>
叶灵还是不放心，兑了碗蜂蜜水亲眼看他喝下去才作数，“去洗澡吧，衣服扔在洗衣筐里，我明天起来洗。”</p>
“不急，先回封邮件。”</p>
叶灵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可看他疲惫的脸色到底还是忍下了，默默将平板递过去。</p>
“谢谢老婆。”</p>
她却突然心酸。</p>
唐献北回完邮件，又处理了几份报表，抬头一看时针悠悠指向两点。</p>
叶灵已经睡了。</p>
他关好电脑，却没进主卧洗漱，而且轻手轻脚拿了睡衣到外面的洗手间冲澡。</p>
躺下的时候，为了不惊动叶灵，唐献北已经很小心，但她还是醒了。</p>
“老婆……”</p>
“忙完了？”</p>
“嗯。”</p>
“能少点应酬吗？”她问。</p>
唐献北没说话。做不到的事，他从不轻易承诺，就连哄哄人也不可以。</p>
叶灵侧身看他，尚带睡意的双眸覆盖着一层朦胧，灯光下，好似琉璃般晶莹。</p>
男人在这样的注视下无奈一笑：“……公司刚成立，需要更多的客户，尤其是优质客户，他们把钱拿出来交给我们运作，我们才能获利抽成……”</p>
但挖掘客户谈何容易？</p>
有钱人端着架子高高在上，资产随便交给哪个专业人士管理都能实现保值增值，凭什么看上唐献北这种小公司？</p>
更何况涉及到钱，还不是小数目，人家凭什么信你？</p>
所以只能先混个脸熟，再一步步获取对方信任，时间一久，对方了解了你的为人，一切才好商量。</p>
而让陌生双方飞速建立起友谊的方式，除了喝酒，唐献北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更好的办法。</p>
“等过段时间，客户资源稳定下来，就不用这么频繁地应酬了。”</p>
叶灵也没问“过段时间”具体是多久，只笑了笑，轻嗯一声。</p>
唐献北摸摸她的头发：“很晚了，睡吧。”</p>
“晚安，老公。”</p>
等第二天叶灵醒来，男人已经不在枕边。</p>
“妈，他几点出门的？”</p>
“七点，怎么了？”</p>
叶灵一顿，旋即摇头：“没事，我就问问。”</p>
“小璟该把尿了，我去看看……”</p>
四月就在这样的忙碌中过去，五一假期唐献北还是按平时的时间正常上班。</p>
好在没有应酬，可以早点回家吃晚饭。</p>
但晚饭之后，仍然要处理大堆工作，只偶尔会抽空逗一逗儿子。</p>
周进和王宏也一样，准时上下班，对待工作半点不曾松懈。</p>
不是他们不想休息，而是不敢休息。</p>
“创业未成”的大刀还悬在头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他们不敢把未来想得太过美好而一味乐观，只能兢兢业业、脚踏实地，殷切地盼望所有付出都能得到应有的回报。</p>
“请他们来家里吃顿饭吧，都是些半大小伙子，没成家，也没个人照顾，怪可怜的。”唐母突然提议。</p>
“可以请他们在外面……”</p>
“外面吃利索倒是利索，但终归少了点人情味儿，你们现在是合作伙伴，搁以前打仗的时候，就是一个战壕里出生入死的兄弟，可以放心把后背交出去的那种。以后少不了类似的往来走动，太见外了反而不好。”</p>
唐母话说得浅，但意思却很深。</p>
再好的关系如果不去维系，迟早有一天会变质。</p>
“就这么决定了，我现在就去买菜，你打电话请他们明天一早就过来。”</p>
当晚两人正窝在出租房里，一人一桶方便面，边吃边看邮件。</p>
唐献北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进来的。</p>
“老大？”王宏下意识坐直。</p>
莫非刚递过去的分析报告哪里出了问题？不应该啊，他反反复复检查了三遍，所有数据都经过验算，确定无误后才发给唐献北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