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零年冬天，在一个寒冷的日子里，小王坎儿村从县里分配来了七、八个女知青。</p>
其中有一个细高个，瓜子脸，留着齐耳短发，叫王婉露。另一个稍矮一些，圆脸，梳着两条短辫子，叫马云朵。绕子队长和海力其汗书记，亲自把这两个姑娘安排在队部旁边关祥飞一家原先住的屋里。</p>
关祥飞全家搬进了原先是尤家娃住的两居室处。去年夏天，尤家娃自己在村头盖起了的三居室。</p>
元旦过后，天越来越冷了。天寒地冻的人走在路上冻地都伸不出手。</p>
这天一大早，刘光华挑着两个水桶去担水，走到队部旁边遇到手提着一个水桶的马云朵。</p>
马云朵快走两步，追上刘光华说：“阿姨！能带上我一起去提水吗？”?</p>
刘光华放慢脚步，和蔼地说：“跟着我一起走吧。”</p>
刘光华看着和小萌大不了几岁的姑娘，心疼地问：“早上吃饭了吗？”</p>
马云朵小声地回答：“还没有，王婉露在家里生火准备做饭呢。”</p>
刘光华远远地就看见坎儿井明渠那里，寒风中冒着白色的烟雾。明渠两边的杨树梢上结满了晶莹剔透的的树挂。</p>
明渠的水面距离地面约有两米高，凡是来挑水的人，都要从地面沿着斜坡下到坎儿井的明渠边，将水桶汲满水，再淋淋洒洒地向上提到路面。</p>
于是，在这滴水成冰的季节，坡道上结满了明晃晃的冰，每个来汲水的人都是小心翼翼的样子。</p>
? ? 不知是谁，早晨在明渠两边的坡道上撒了炉灰，炉灰与桶里溅出来水的结为一体，增加了脚下的摩擦力。</p>
? ? 刘光华侧着身子把扁担撂在路边，提着一个水桶一步一步下到坎儿井明渠边，汲满一桶水，踩着冰面上的炉灰渣子再把水桶提到路面。</p>
马云朵学着刘光华的样子，侧着身子准备往坡下走。刘光华担心地说：“姑娘！你别下去了，我给你把水提上来。”</p>
马云朵拒绝了，说：“阿姨！我自己来。”</p>
马云朵提着水桶小心地挪步到渠边，弯下腰汲满一桶水，双手提着水桶往上走，刚走了没几步，因为她摇晃的厉害，水从桶里溅出来，瞬间结成冰，马云朵脚底一滑，连人带桶滚落到水里。</p>
刘光华见状顺坡遛到渠边，把马云朵从水里拉了上来。</p>
刘光华快速脱下马云朵身上湿透了的棉衣，把自己的棉袄给马云朵穿上。正巧，拖拉机手依明刚好也来挑水，他迅速脱掉身上的棉大衣递给了师傅的羊缸子。刘光华接过依明的大衣穿在身上，佣着冻得缩成一团的马云朵赶紧往家走。</p>
仝兰芝前半夜在缝纫机上忙了半宿，躺下刚睡了一会儿天就亮了。她起床往炉子里加上煤，炉火重新燃了起来。她把铁锅放到炉火上加了两瓢水忙着做早饭。</p>
“ 砰”！门被重重地推开了，刘光华一手提着像冰棒一样的棉衣，一手扶着冻得瑟瑟发抖的马云朵，卷着一身寒气进来了。</p>
刘光华着急地说：“兰芝！这个知青小姑娘掉水里了，俺家有两个半大小子不方便，快让她上热炕捂捂，姑娘冻坏了。”</p>
仝兰芝见冻得嘴唇发紫的马云朵，急忙撂下手里的活，掀开小芳的被子，说：“快！孩子，快上热炕，盖上被子。”</p>
马云朵冻得上牙打下牙、浑身哆嗦地躺到热被窝里。</p>
小芳，小萌还有小燕都起来了，看着冻得瑟瑟发抖的马云朵吓得不知所措。</p>
仝兰芝往炉子里又加了一块煤，说：“这孩子，怎么那么不小心呢。”</p>
? 刘光华说：“水渠边太滑了！交给你了，我赶快去把依明的大衣还给他。水桶还在那儿呢。”刘光华说罢走了出去。</p>
小芳和小萌对妈妈说：“妈妈！挑水的那地方都是冰。”</p>
“你们几个快吃饭，上学去吧。”仝兰芝说。</p>
陈广良赶着驴车，从北面的沙土地里拉了一车沙土，卸倒在南面新开发的盐碱地里。</p>
自冬灌后，地里基本没有什么农活了。为了改良土壤，队里凡是有驴车的都要到十几里地远的地方拉沙土，撒在板结的盐碱地里，每亩最少要倒三十车沙土。</p>
陈广良把驴车停在自家门口回来吃早饭，他见炕上被窝里有人，红卫坐在那里盯着看。</p>
? 陈广良没好气地说：“谁到现在还睡？是小芳还是小萌？”</p>
仝兰芝小声说：“谁都不是，你快吃你的饭。”</p>
? ? “那是谁？是不是小燕又病了？这丫头整天好生病。”陈广良叹着气说。</p>
陈广良放下饭碗，又赶上驴车走了。</p>
仝兰芝用火钩子捅了捅炉膛里的煤，火着得更旺了。她烧了一碗姜茶端给炕前，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起来喝碗姜汤暖和暖和。”</p>
马云朵爬起来一口气喝下一碗姜茶，又钻进热被窝。</p>
仝兰芝铲满一篮子炉灰出门去倒。</p>
孙美英头上抱着头巾也出来倒垃圾，她亲切地喊道：“仝大姐！今天去挖排碱沟，你去吗？”</p>
仝兰芝停顿了一下，说：“美英！缝纫组里还有衣服要做呢。你才生完孩子，不要急得干活。”</p>
孙美英笑着说：“整天躺在炕上，俺都急死了。再说又添了口人，不出去挣工分可不行。光靠他一个人挣工分，等年底该透支了。”</p>
仝兰芝拍了一下孙美英，笑着说：“财迷！”</p>
? “俺再财迷也没有你财迷，你家的缝纫机噔噔的声音，经常是俺都睡醒一觉了还能听到呢。”孙美英笑得更响了。</p>
“就你耳朵尖！对了，你儿子的棉裤做好了，等会俺给你送去。”仝兰芝往回走去。</p>
“俺一会就上工了，先搁你那，回头中午俺去拿。”孙美英大声说道。</p>
“兰芝！绕子队长和书记刚通知我今天去挖排碱渠，那姑娘好些了吗？”刘光华扛着铁锨站在仝兰芝身后。</p>
仝兰芝不解地说：“缝纫组有那么多衣服要做呢，队长刚通知的？”</p>
刘光华笑着说：“我听队长的安排，你不要多问啊。”</p>
“刘姐！俺和你做伴，你等等俺。”孙美英转身回屋了。</p>
“不管谁说啥你都不要吱声啊。”仝兰芝叮嘱刘光华。</p>
仝兰芝回到屋里，把饭菜又热了一下，走到炕前，说：“云朵！这会儿身上暖和了吧？起来先把衣服穿上，吃口热饭。红卫！来妈妈这来。”</p>
忙活了一早上，这会儿仝兰芝也坐下来急急忙忙地喝了碗稀饭。</p>
? ? 马云朵看着正旺的火炉，问仝兰芝：“陈姨！你家的炉子怎么不冒烟呢？”</p>
仝兰芝说：“烟道通畅就不冒烟呀！”</p>
“我们屋里的火炉总是冒烟，晚上都要开着窗户才行，要不然熏的眼都睁不开？”马云朵沮丧地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