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云冷笑:“不劳您费心,现下无人,您大可取下面具。我回去保证神色如常,不会泄露一丝任何您的肮脏行径。”</p>
说完,欲挣开他的手,却如被铁钳箍住,任她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秋云几近崩溃边缘正欲爆发。</p>
却听他寂寂道:“你不过是等不到想等的人,而今夜,我将永远失去一位挚友。”</p>
声音里全是无奈和心酸,像把冬夜里所有萧条暗淡都锁进去。</p>
秋云愣住,晃神间以为他在哭,可话中悲切比哭泣还深重许多。</p>
再回神,他已手执灯笼,向坡下走去,长长身影说不出的孤独惆怅。</p>
秋云叹口气,随他而去。</p>
到了张家,刘氏见她真把侯逢道给请来了,局促的不知怎么招待,只觉得他站在那里,满屋生辉,周遭所有都变得寒碜不堪。</p>
江一流是第一次见他,偷偷问秋月:“这位好有气度的公子是谁?姐的对象?”</p>
秋月啐他:“瞎说什么,这是村长二儿子,论辈分还该叫声叔,怎么会是……”那几个字不好一说,脸暗暗浮上红晕。</p>
江一流不以为然道:“就算是长辈,我看咱婶也想让他变成晚辈。”</p>
秋月不理他,照刘氏吩咐进屋去烧水冲茶招待客人。</p>
却不想侯逢道只在院中踱了两圈,看了眼堆在院角的爆竹烟花等玩意儿,随手从中取出一个孔明灯,笑道:“刘嫂嫂不用麻烦,我讨个灯去,今儿除夕,我也有愿想求。”说完便拒了刘氏和张勇热情相留,只身离去。</p>
刘氏推了秋云一把:“去送送侯大人。”</p>
秋云无语,这样送来送去不知道要送到啥时候。</p>
还是送他到下坡,彼此无话,只低头盯着眼前灯笼照出的一方脚下路。</p>
到了平地,还是侯逢道先开口:“回去吧。”说完自顾走向前,走出几步又回头道:“你的朋友会回来的,也不必学尾生抱柱,只安心等着吧。”话毕,再也没回头,走入夜色中。</p>
秋云远远看他孤灯映照下远去身影,想问,你的朋友呢,是不是便再也不回来了?</p>
终是与君有隔,难以启齿。</p>
除夕是守岁,谁知守到二更,人人都撑不住,江一流放完手边爆竹也坚持不下去,回屋歇息,本来闹热的院中瞬间静下来。</p>
秋云辗转反侧无法入睡,挨到三更,走至院中,村落隐在夜色中,如起了茫茫大雾,将一切遮去,偶尔传来几声狗叫,或孤零的炮竹声,很响亮也很短暂,静夜被撕开个口子,又迅速合拢。</p>
秋云低头拔弄院边野草叶上薄霜,目光随口中哈出白气飘然远去,直升冰面夜空。却见不远处,忽然升起盏天灯,颤颤悠悠在黑夜中飘着,茫茫天地间,羸弱纸身摇晃,仿佛随时便会坠落。而其带上虔诚的祈祷,或者沉重的良心谴责,像江入大海般,沿着宿命的轨迹,往天的深处飘去,将一切藏到看不到的地方,便自欺欺人般的以为罪孽已消,美梦成真。</p>
秋云想,原来这世上所有发自真心的忏悔都在犯错后。</p>
第二日,大年初一,吃完早饭,照例是要到张家祖宅去给长辈拜年并相聚吃午饭。</p>
自从秋云收拾完张老太和张林后,二人卷上包袱从张奇家臊眉耷眼回村,再也没敢上门找秋云麻烦。</p>
所以初一这早,秋云还了张老汉一百两银子,再封个大红包给老人家,并不留下吃饭,只张勇留在祖宅。</p>
张老汉预留秋云,老妻却在里头,把东西打砸的叮当响。张老汉只能尴尬的将秋云送到门口,脸上带着近乎恳求的笑:“云丫头,明儿来吃饭吧,姑姑们都要回门,家人团聚团聚,一年到头难得。”</p>
秋云知道得罪的长辈不再少数,那些人凑一桌非掀翻屋顶,不,是掀翻她不可。可看老人家越来越躬的背,拒绝的话到底没说出口,应承下来。</p>
她都走远了,回头看爷爷还站在门口核桃树枯枝下,见她回头,不停的挥手,秋云不用细看,也能想象那脸上堆叠的慈祥笑容,她括手在唇边,大声喊道:“爷爷回去吧,我明天肯定到。”</p>
老人家这才如吃了定心丸般,背着手回院。</p>
初二按习俗,是嫁出去的女儿回门之日。</p>
张家祖宅不到正午,就已经热闹喧嚣起来,光张奇的两个儿子估计就顶五百只鸭子,加上秋梦和张林暗中不对盘的暗讽拌嘴,整个院子像突然活过来。</p>
秋云挨到饭点才带上妹妹和江一流前去,走在路上,只见早去帮忙的刘氏慌慌张张从田埂上过来,见到秋云一把抓住她,上气不接下气道:“云丫头,你四婶正在那边闹呢,跟你爹吵起来了,说要让爷拿家法处置你。”秋云听完不疾不徐道:“那咱爷咋说。”刘氏歇口气道:“你爷肯定不依啊。”秋云笑道:“那不就结了,娘,别慌。”刘氏急道:“关键你奶奶,也在帮腔,都说要收拾你,你爷气的脸青唇白。”秋云沉下脸,对江一流道:“一流,你和我先赶过去,娘,你带妹妹们慢慢来。”</p>
江一流立刻接道:“姐,是不是上次偷东西那娘俩,呸,这俩泼妇,还不死心,让小爷去会会。”</p>
刘氏忙劝道:“孩儿,这次不能打人了,你爷他这辈子老好人,就图家和万事兴,你可别弄的过了,待会你爷有个三长两短……”</p>
“娘,你放心,我有分寸。”说完带上江一流急匆匆朝祖宅赶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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