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宴会非要闹到深夜不可，蒋小虎已经提着酒壶与铁师傅和吕老爷称兄道弟，铁凝霜撩起袖子正和吕娇划拳，吕荞在一旁像个老妈子似的不停替她擦去下巴上的酒渍，至于洛鸣安，他早瘫到一边，抱着一根石柱子带着一脸痴线，眯着眼睛，偶尔呵呵笑两声，吐出句娇妹别逗我的梦话。</p>
没找着江一流，不知道又到哪里敬酒去了。</p>
秋云只能让程渊送她先行回家，身后吕府大门关拢，里面阵阵划拳拍桌的吵闹声仍能跃过围墙，在静悄悄的青石板路上回荡。</p>
夜里总是起雾，程渊手里的灯笼发出一圈毛茸茸的光，只能照见脚下的路，他朝秋云靠了靠，两人的肩膀不时轻轻碰撞，秋云抬头看他一眼，他也低下头，拿清亮的眼睛与她相遇，黑夜中，两人的眸子里都闪着温暖的烛火。</p>
“你这一招也太狠了。“程渊低头看路，脚边有块小石头，他抬脚踢到一边，“也不知道去哪里学的这些本事，真是厉害。“</p>
他这样一说，秋云心里微微心虚。</p>
“是沈千自大轻敌，如果没有我，也有其他人来治他，只是我没想到，他真豁的出去，我不知道该说他傻呢，还是说他杀伐果断，居然去借钱也要吞了那几家铺子，真是……“</p>
秋云摇摇头，程渊看她替别人惋惜，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嘴角浮起一抹笑。</p>
走出吕家巷子，外面是宽阔的大街。一格格的窗扉里透出光来，安静的街道好像活着的只有这一束束微光种流动的尘埃和两人轻轻踏地的脚步声。</p>
“现在你已经是洛县的名人，倘若我有妹妹，我也让她跟你学，听说，现在两口子吵架，做丈夫的一骂老婆女的没用，都是赔钱货，当妻子的就立马抬出你来，把她男人贬的一钱不值，你真成了女中豪杰。“</p>
秋云笑道：“女中豪杰我哪里敢，你也知道我是乡下丫头嘛，我们生在广袤田野间，自由自在惯了，没学着那些虚礼，如果不做出一番成绩，人家就会说你粗鲁野蛮，做出一番成绩人家才会夸你不拘小节。所以做人啊，别人看的都是结果，只有自己才清楚过程的艰辛。“</p>
灯笼照着秋云半边脸，在她的柔肤上轻悠悠的漂着，随她说话间晃动，显得她整张脸在朦胧的光中有一种特别吸引人的美。</p>
程渊忍不住想去拉她的手，小指头在她衣袖边滑过，下一刻就垂手可得。她却突然立定身子，头微微动了动，眼睛在黑夜里下眨了两下，然后略朝内收近眼眶，凝神想着什么。</p>
两人正身处一株大榕树下，周围洒满签纸，想来白日这里是有人在摆摊算命。枝繁叶茂的树叶遮挡住后面一条长巷，从那里可以直通去码头的大路。</p>
秋云愣了一会儿，程渊拉拉她的衣角。</p>
“怎么不说话了？“</p>
秋云拧紧眉心，她伸手拉住程渊胳膊，朝长巷反方向退。</p>
“不对劲啊，我刚才看见一个人影闪过，怎么眨眼就不见了。“</p>
“会不会是看花眼了。“</p>
“不会。“秋云侧头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程渊，朝下拽他的袖子道，“咱们快走，朝吕家那边走……去找铁师傅。“</p>
她说完话，真像感知到危险正在靠近似的，拉起程渊胳膊就开跑。</p>
程渊先还没在意，等他们跑回巷子，身后竟然真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紧跟随二人身后，并且越来越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