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老太脚步蹒跚，跌跌撞撞的摸过两条街，到了护城河上的，沿岸边坡道往下滑了一段距离。拐进桥下的桥洞中。</p>
秋云站在岸边，只见洞中昏昏暗暗，凌乱邋遢，堆满了东西，一个男人面朝墙壁睡在一堆烂棉絮上。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叉着腿坐在他身边，手里捧着个陶瓷罐子，手指头伸进罐子内，正在捣鼓罐子内的东西。</p>
“娘，你回来啦？“</p>
女人一见仇老娘，笑嘻嘻地迎上去，挨个舔着从罐子内掏出的手指头。</p>
“饿死鬼。我儿怎么样？“</p>
仇老娘一改掏钱时低声下气的模样，阴沉着脸，竹杖朝女人戳去。</p>
女人躲开，又将手指放入罐内。</p>
“他睡着了。娘，有吃的么？我饿。“</p>
“我这是什么命啊，摊上你这种不下种比猪还能吃的媳妇。“</p>
“咱吃的还没猪好呢。“女人反驳道。</p>
“猪还能卖两个钱，你能干啥？除了吃就是睡，要不是我儿腿脚不便需要人伺候，我一准儿让他休了你。“仇老太用竹杖指着洞顶，怒道。</p>
“没有吃的吗？娘，明天我去吧，您在这里守着相公。“</p>
“荡妇，当我不知道你出去干的那些个勾当，我看你是出去不是要钱是去卖身？让你出去一趟，就能把人招到家中问，听说给个甜枣随便摸的婆娘可是住在这里。你让我们老仇家的脸往哪里搁，我们虽然穷，可我们不下贱。“</p>
“您胡说。“女人舔着手指含混说道，“不是一个甜枣，是一斤。“</p>
仇老娘气的直发抖，突问道，“臭娘们，你又在吃什么东西？“</p>
女人没回答，悄悄把瓦罐放在面前的三根木叉子支起的木板桌上。仇老娘已经听见响动，往声音源头摸去，刚触到瓦罐。竹杖便劈头盖脸朝女人身上招呼。</p>
“臭婆娘，留给我儿补身子的猪油你也敢偷吃，你是饿死鬼投胎转世，专来祸害我家。我就说当初那个妖妇把你赏给我儿就没好下场，你一来我家，我儿就摔断了腿，非要来州府讨饭。你到底鼓动我儿在外做了什么孽事，害的我们母子有家不能回，东躲西藏。“</p>
仇老娘一面说，一面哭，说到激动处，扔掉竹杖，坐在落满腐叶的洞中，放声痛哭。</p>
哭声很快把睡觉的男人吵醒，他扭动身子，脸依然向着墙壁，愤懑地丢出一句话。</p>
“吵什么吵。“</p>
仇老娘抹干泪，伸出双臂。</p>
“儿子，儿子，你醒了，我的好儿子，我可怜的儿子，你啥时候能好，能跑能跳。“</p>
“好了娘，要是没事你就出去讨饭吧。“男人不耐烦道。</p>
“相公，我饿了。“女人轻声道。</p>
“老娘，听见了，还不如讨饭。“</p>
————</p>
仇老太两只枯木般的手揣进胸前，摸出钱袋砸在地上，转身对着河面，一言不发，只顾流泪。</p>
女人捡起钱袋，在男人脸上亲了一口，开开心心地钻出洞，上岸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