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节(1 / 2)

“风度得如九龄否?”</p>

天蒙蒙亮,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禁苑中传来。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带领着几百禁军护送着皇帝李隆基从禁苑西门出逃,此时,太子李亨骑着马在走在护送队伍的最末端。看着眼前的禁军离开西门,正当李亨拿起马鞭即将抽打在马身上时,身后有人叫住了他。“太子殿下!”李亨放下自己挥舞马鞭的手,随即调转马头,走向那位叫住自己的男人。</p>

“瑝弟。”男人利落的从马上下来,走到李亨的黑马前。李亨打量着面前一身铠甲的李瑝,说道:“没想到我会在这里见你穿上铠甲。”李瑝取下头盔,放在马鞍上,任凭风吹动自己乌黑的头发。“我也没想到我会穿上它,这铠甲可真是沉重啊,穿着它还要骑着马来追你,难为我这瘦骨头了。”李瑝一边说一边摸起自己胸前两块圆护来。</p>

“你决定要留下了吗?”李亨问。这时,李瑝的表情由嬉笑变得认真起来,气氛也变得严肃。“我若不留下守这长安城,不阻挡叛军的话,难不成真要像那杨国忠所说,放弃这大好河山躲到蜀地去吗?潼关已经失守,主将哥舒翰下落不明,父皇居然抛下城里的百姓自己逃了。”“你一个人能守住长安吗?”李亨问。</p>

“安禄山已经得到了洛阳,要是再守不住长安,这天下可就要变成别家的。皇兄请放心,阿珏会留下来和我一起守长安。”听到阿珏两字时,李亨不由自主捏紧了手中的马鞭,而这个动作也被李瑝看在眼里。“是吗?记得保护好她吧。对了,宫门的钥匙在边令诚手里,走了。”</p>

李亨重新调转马头,从禁苑西门离开了。李瑝则是站在原地,看着兄长离去。一位女子骑着马来到李瑝身边,同样望着敞开的宫门,问:“都走了吗?”“走了。”“那我们去哪。”“拿宫门钥匙。”李瑝重新跨上马,扬起马鞭往宣政殿的方向赶去。</p>

两人没走多远,就在宫门拐角处发现一名形迹可疑的宦官,此人不停观察着周围,且神情紧张动作猥琐。许是听见了马蹄声,边令诚吓得立即转过身,平日里猖狂惯了,见着两人便嚷嚷出:“大胆!”。</p>

天已明亮,明亮到已经足够让边令诚看清马上李瑝和张珏的脸,以及他们的表情。李瑝黑着脸,问:“宫门钥匙现在何处?”边令诚赶紧给李瑝跪下,“奴才不知…”李瑝翻身下了马,走到边令诚面前,随即拿出自己的刀,用刀鞘戳了戳边令诚的肩膀,再一次问:“钥匙,在何处?”这一下可把边令诚吓傻了,咣咣咣给李瑝磕头,一边磕头一边说:“信王饶命,信王饶命!钥匙…钥匙奴才派人送去给安禄山了!”</p>

一听边令诚把钥匙送给安禄山,李瑝当即狠狠的踢了边令诚一脚,边令诚在地上滚了一圈之后又扑倒在李瑝脚下,抱住李瑝的腿拼命求饶:“信王别杀我,别杀我!奴才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李瑝蹲下揪住边令诚的衣领,杀气腾腾,“你派的人往哪走了!”“这…”一记重拳打在边令诚脸上,边令诚立马倒在地上,捂着脸大喊:“唉哟…唉哟。”李瑝则起身对着边令诚做出一个拔刀的动作。</p>

看见李瑝拔了刀,边令诚心慌了,怕死的他赶紧回答:“往东去了!去洛阳了!”一直在马上的阿珏立即抽出马鞭,对李瑝说道:“我去追。”随后便奔着丹凤门去了。“好歹你也是父皇最信任的几位宦官之一,看来你早就做好了投降叛军的准备吧。”边令诚伏在地上不敢回话。“几个月前就是你在父皇面前污蔑高封二人盗用军粮吧?害得我大唐失去了两位将军,才使得安禄山有机可乘!”看着脚边的边令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p>

即便是被李瑝当面戳穿,边令诚对自己所犯下的错仍然没有悔过之意,竟还厚颜无耻的狡辩:“高仙芝从陕郡撤军躲到潼关是事实,封常清当日在陛下面前承诺计日取逆胡之首,而他不仅没有拿下安禄山的头颅,还让安禄山占领了东都洛阳。陛下杀了他们,不算冤枉。”边令诚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厚颜无耻的底气也没了。</p>

李瑝稍稍弯下身,盯着他。边令诚见李瑝久久不说话,也慢慢的抬起头,正好两人眼神相对。李瑝看着边令诚却是笑了起来,说:“哈哈哈哈,边公公好口才,本王甘拜下风。想来你早就知道皇帝要逃跑的计划吧,父皇带上了高力士逃跑,为何没有带上你,还把钥匙交给你。那么你是想被安禄山杀死?”“奴才不想死。”“还是带着钥匙投降安禄山?”</p>

李瑝直起身来,掸了掸土,“边公公别跪着了吧?马上就到上朝的时辰了,那就劳烦您去给大臣们一个交代吧。”说完后将边令诚从地上抓起来,押着往宣政殿去。可是等两人赶到宣政殿时,整个大殿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大臣。一看到李瑝押着边令诚进来,其中一个老大臣快步走上前,盯着边令诚急切的问:“皇帝可还安好?”</p>

边令诚这时候想明白了,瞒是瞒不住了,便对着老大臣说:“您也快逃吧,等叛军打进来就逃不掉了!”老大臣一脸惊恐的盯着边令诚看,“陛下他已经逃了?天呐!”其他大臣也围过来,反复求证这个荒唐的消息,其中一位指着宣政殿外天空的怒吼:“这大明宫,这长安城,这大好河山!陛下他都不要了吗?陛下的子民也被抛弃了吗?”</p>

边令诚心虚的脸都被这些大臣看在眼里,终于相信了这个不可思议的事实,“您几位也赶快带着家人逃吧,过不了几日安禄山就会带军从潼关打过来了。”大臣们失望的叹着气,摇摇头后也走了,想办法各自活命。</p>

潼关失守和皇帝出逃到底哪个更伤长安城的百姓?</p>

阿珏出了长安城往东追赶时,一路上没少见逃跑的百姓。他们或是穿着华丽的富人,驾驶着马车逃跑;或是一身布艺的平民,带着全家老小和家当拼命赶路。阿珏在路边一个凉茶摊发现了那个替边令诚送钥匙的宦官,小宦官跷着腿坐在长凳上,一脸的不情愿,嘴里不停咒骂着:“搞什么名堂,要送钥匙你自己怎么不去送?分明是让大爷我去送死,谁不知道安禄山心狠手辣…”这些话被不远处的阿珏听了个一清二楚,随后翻身下了马,走到那小宦官跟前,还没等阿珏开口,“谁这么不长眼睛,挡住大爷我的光了。”</p>

“你就是边公公的人吧,奉信王之命,前来取宫门钥匙。”阿珏揣着手等着他把钥匙交出来,没想到小宦官还是个明白人,放下了腿也揣着手,慢悠悠的回答道:“皇帝都跑了,还有什么信王不信王的,早点把钥匙给人送过去,到时候还能留条命。”“你这条命,能活到那时候吗?本姑娘今天心情好,就帮你算算命,看你能活到及时。”</p>

阿珏说完一脚踩在他坐的长凳边缘,把刀横放在腿上,恶狠狠的盯着他。这一脚可把小宦官吓到了,紧张的发抖还不算,竟然一直抓着上衣领口,好像有人要对他做些什么一样。“你,你要干什么?”</p>

“我刚才说了,取宫门钥匙。或者,取你狗命,也不是不行。”一听要取自己的狗命,小宦官彻底坐不住了,腾的一下站起来,说:“你要钥匙,无非是想死守,要是安禄山打过来,你们能守得住吗,不如早作打算,和我一起…”没等他把话说完,阿珏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将他拖到了自己骑的马前,把他绑上了马。</p>

阿珏早就知道这小宦官要说什么,便替他说了:“主动投靠安禄山,求一个荣华富贵?”随后自己也跨上了马,调转马头,准备回长安城。被绑到马上的小宦官一边挣扎一边嚷嚷:“放开我,你这个野蛮,粗鲁的人。”阿珏也不耐烦了,直接回了他:“再嚎就把你扔下去,断你几根骨头!”人哪有不怕疼的,小宦官安静了,就这样连人带钥匙,被阿珏带回了宫。</p>

等阿珏带着人火速赶回宫里时,整座大明宫已乱作一团,宫女太监四散乱跑,显然已经慌了阵脚。等阿珏从慌乱之中抽身来到李瑝身边时,就剩十几名宫女和宦官把他围着,脚边蹲着边令诚。周围已无大臣的踪迹,想来是逃了。阿珏把小宦官揪到李瑝面前,拍了下他的肩,说:“边令诚就在这。”边令诚摇摇头,长叹一声,“他们要钥匙,你便给他们吧,横竖都是一死。死在李唐手里,也比死在安禄山手里光荣。”</p>

小宦官这才极不情愿的把钥匙交到李瑝手里。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逐渐逼近,众人也警觉了起来。“安禄山杀进来啦,逃命吧!”边令诚先嚷嚷了起来,听他这么一喊,其他人也慌了,比刚才还乱。可冲进来的根本不是贼兵,而且一些被留在军营中的将士。李瑝立马抓住边令诚的衣领,愤怒的谴责他:“本王警告你,若你再说这些动摇人心的话,不用等皇帝和太子回来,本王先摘了你的人头!”这一幕都被那些刚进来的将士们看在眼里,其中领头的一个将军站了出来,“末将参见信王!”</p>

李瑝这才将边令诚甩开,任他几个踉跄摔在地上。“你们是?”李瑝问。“中郎将,崔良浩。”崔良浩回答。“你们不是应该护送父皇吗,怎么聚在这里?”“实不相瞒,禁军中只有一部分人跟随皇帝走了,而末将是被留下来的,事先并没有接到通知。”</p>

说起皇帝独自逃命,崔良浩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末将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都凉了半截,更恨杨国忠这个奸臣。如此危难存亡之际,竟弃百姓于不顾,荒唐,荒唐!”把皇帝和宰相狠狠的数落一遍后,崔良浩才恢复了镇定,原来在他面前还有一位亲王!“不知信王为何没有逃跑?”</p>

李瑝也察觉到了崔良浩这番话的用意,怕是在试探自己,李瑝也打算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看了看崔良浩,对他说:“本王想留在长安,守住长安。刚才已从这俩阉人手里拿回了宫门钥匙,我打算拿出钱去招募士兵,凡事宫里值钱的东西,十倍,二十倍,只要有人来,无论钱财布帛,还是金银玉器,本王都可以给。我宁愿战死在刀剑下,也不愿把长安拱手让人。”</p>

李瑝刚把话说完,崔良浩还有身后十几人齐刷刷的跪下,向信王表示自己的忠心:“没想到信王竟有如此气魄,末将愿为信王马首是瞻,死守长安城!绝不向安禄山那狗贼屈服!”</p>

“将军快快请起,凭我一人之力,是无法与安禄山的军队抗衡的。所以我希望,把你的兵借给我,我一定要守这长安。”说完深深的向崔良浩鞠了一躬,“请将军助我一臂之力。”“末将一定帮助信王,只不过现在信王需要和末将去办一件事。”“什么事?”“随末将去军营,见见那些被抛弃的将士们,他们有必要知道实情。因为打仗还得靠他们,所以,人心必须得捡起来。”“好。”一行人来到军营中,大家都无精打采的瘫坐在地上,抱着刀互相依靠着。表情冷漠,眼神空洞。“将军回来了。”</p>

一个马夫走到崔良浩跟前大声喊到,这个马夫看起来有四五十岁的样子,皮肤黝黑,五官端正,眼角的皱纹也很深了。可整体看起来非常精神,比地上那些懒散的兵顺眼多了。军纪如此涣散,崔良浩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信王,这…”李瑝拉住了崔良浩,崔良浩不得不收回迈开的步子。“诸位将士,请听我一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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