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绾心里像是涌入密密麻麻的潮水，沉闷而难受。</p>
察觉她的情绪，柳凝烟笑道：“你不必为我伤怀，其实我很懦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可死的勇气也无。我就像夏天虫蛹褪去的壳子，飘摇地黏在芦苇秆上，等着哪一天，风将我吹落。”</p>
说完，她神色落寞下来。</p>
庄绾吐出口浊气，抬眼问她：“凝烟姑娘以后有什么打算？”</p>
“我能有什么打算呢？”柳凝烟摇头：“走一步算一步，或许哪天累了，就随风去了。”</p>
庄绾道：“若是我有件事拜托凝烟姑娘呢？”</p>
“什么事？”</p>
“凝烟姑娘想重振柳家吗？”</p>
柳凝烟顿住，就听庄绾继续说：“裕庄柳家的宅子没了，可裕庄柳家的人还在啊。你是柳凝烟，你还在，又怎么能说裕庄柳家没了呢？”</p>
“宅子没了，再建就是。”她道：“如今你柳家已经沉冤昭雪，当年被吞没的偌大产业也归还你手中。难道你就不想守好这些产业，复兴柳家吗？”</p>
她的话振聋发聩，柳凝烟愣愣地。</p>
“我可以吗？”她问：“我真的可以吗？”</p>
“你是柳家的人，当然可以！”</p>
柳凝烟突然眼眶湿润：“可我除了一身无用的诗书才艺，能做什么呢？”</p>
“你可以和我一起做买卖啊。”庄绾攥紧她的手，鼓励道：“当年裕庄柳家靠经商名扬四海，你作为柳家唯一的继承人，又何尝不可？”</p>
听了这话，柳凝烟枯竭晦暗的眸子，渐渐变得明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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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要跟柳凝烟一起做买卖，庄绾是想不到的。起初她只是想给柳凝烟一个目标，让她活下去的目标。却没想到，真的燃起了她对生活的希望。</p>
当天，庄绾跟柳凝烟说了许多。说了裕庄柳家，也说了她的海鲜零嘴买卖，构了一幅广阔的蓝图。说到最后，柳凝烟拉着她的手激动不舍。</p>
那日之后，柳凝烟带着灵珊也在梨花巷租了个宅子住下来。搬家时，庄绾拉着二丫和铁蛋去帮忙了，街坊秦婶子们都热心地送来了鸡蛋和蔬果，铁蛋他娘亲还从自家拔了几棵花苗过去栽在院中，对柳凝烟说：“凝烟妹子，你只管安心在这住下，这海棠树长得快，来年就能生根发芽了。”</p>
那天，雪停了，柳凝烟站在小院里又哭又笑。</p>
“真好，我有家了。”她说。</p>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忙碌，但庄绾多了个得力助手，她忙得很充实。不知不觉大半个月过去，她收到了裴荇居快马送来的书信。</p>
接到厚厚一封书信时，庄绾不可思议，没想到那样清冷的人居然也这般爱念叨。</p>
他在信中提及了达到京城的境况，做了什么，吃了什么，看了什么书。还说去过木樨院，见墙角的紫薇藤已经枝繁叶茂遮了大半墙垣，信的末尾委婉地催促她快些回程。</p>
通篇未提及思念之词，但庄绾却在字里行间看到满满当当的三个大字——“想你了”。</p>
她心头发甜，将信整齐叠好放入妆奁中。</p>
卢阳的买卖并不复杂，柳凝烟也是个极其聪明能干的人，一切像这场冬季的雪一样顺利。雪过之后，便是天晴。</p>
年关将至时，庄绾带着行囊踏上了回京之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