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坊在城西,节度使衙门在城东,若去市坊必经衙门正门。
哭声依旧,惹得过往行人纷纷侧目而视,见是一衣着光鲜的花甲老者,不免暗自揣测,但却又猜不出个所以然。
自有好事者上前相问,一问才知,原来是老者的亲人被贼人掳了去,无奈之下才到这节度使衙门报官。
来节度使衙门报官,又在衙门对面嚎啕大哭,这在冀州城还是头一遭听说,是以顷刻之间便是全城尽知,但却又将此当做了茶余饭后的闲趣逸闻。
毕竟都是老百姓,即便想帮忙也没那个能力。
“这老汉哭得倒是真伤心!”严恒不免摇头轻叹。
这若放在了江陵府,不需李浈多说,严恒便第一个冲过去了,但此地终究是冀州,严恒虽然有心,但却也无力。
望着老人周遭围着水泄不通的百姓,李浈无奈说道:“世人皆爱看热闹,尤其喜欢看别人的不幸,似乎如此心中便能稍稍觉得安慰些,这......”
“是病!”李浈说着,不由想起自己前世,自己曾经遭受的所有不幸,对于旁人而言也不过都是酒足饭饱之后的谈资罢了。
正如眼下的这位老者,他的不幸没人能够理解。
犹豫再三,李浈终究还是拨开人群走上前去。
“老丈,何事伤心至此?又为何在这节度使衙门哭泣?”李浈蹲下身子,轻声问道。
“你可是这官门里的?”杨九章止住哭泣,抬头看了一眼李浈等人。
毕竟自己之所以在这里哭,便是希望能遇到管事人。
“不是!”李浈摇了摇头。
杨九章顿时有些失望,“那我与你说了也没用,快闪开些,我要等这里的官人!”
“可我认识这门里之人!”李浈紧接着说道。
“真的?”杨九章突然一把抓住李浈的手,吓得刘关险些拔刀。
“真的!只是不知老丈有何冤屈?”李浈又问,同时右手握住杨九章的手,轻轻拍了拍。
杨九章闻言后忙将事情前因后果详细讲述一遍,而后哭诉道:“我家少郎君被贼人所掳,官家若是不管,那少郎君岂不是要命丧于此了?!这世间的好人没得好报,却让贼人逍遥自在,公理何在?天理何在?!”
杨九章在说这番话时特意提高、拉长了声音,以至于听上去悲怆莫名,倒让衙门口的牙兵有些愧色。
周遭百姓也不免纷纷出言相慰,同时做义愤填膺状指责贼人可恨。
听完之后,李浈回头看了看严恒。
“大郎,江陵府人士,与咱是同乡,这个忙你得帮!”不待李浈说话,严恒抢先说道。
“几位少郎君也是江陵府人士?”杨九章似乎看到了些希望。
李浈点了点头,指了指身后的严恒,对杨九章说道:“这位乃是荆南都知兵马使,严将军之子,老丈可认得?”
严恒挺了挺胸,站得笔直。
杨九章歪着脑袋看了看严恒,而后摇了摇头,道:“老朽祖籍江陵,却是在江州长大,半年前才回到江陵府,做了刘家的总管,我家郎君被贬谪前乃是江陵府法曹参军,不知少郎君可认得?”
“刘法曹?”
李浈与严恒同时惊呼一声。
“可是刘正,刘法曹?”李浈紧接着问道,心中生出一股不祥之兆。
“正是,正是!”杨九章欣喜地点了点头。
“那你家少郎君可是叫......刘弘?”严恒一把将杨九章扶了起来,声音有些发抖。
“正是刘弘!”杨九章就这么被严恒拎着,更被严恒如此模样吓得不轻。
“刘弘!”李浈起身,面目含笑。
这是徐良第二次看见李浈脸上这种略带着怪异的笑,第一次是在渤海国杀阿荣太时。
“刘弘现在何处?”严恒失声问道。
杨九章闻言面露难色,摇头道:“老朽若是知道也便不用到这里来了,不过那故城县蔚说是冀州的贼人!”
李浈点了点头,示意严恒放开杨九章。
“老丈,你暂且在此处歇息,此事交给我!”李浈说道。
而后又对徐良说道:“徐将军,烦劳你为老丈寻一个周全些的客舍!”
“两位少郎君,你们认得我家少郎君?”杨九章有些不放心。
“认得!”李浈应道:“他还欠我几贯钱!”
杨九章还想再问,却已被徐良引开。
“刘三郎,你去寻张翰,冀州我不熟,地点他选,但要隐秘不可暴露!”
“刘关,你去城内打听一下,银钱不计,越详细越好!”
“赵郎,你速回幽州调兵,而后在瀛洲等我消息!”
“调多少兵马?可还知会使君?”赵郎问道,毕竟用兵之事还需张仲武发话。
“就调那三千精骑,无需知会使君,但要知会方进与李将军!”李浈说道。
如今的张仲武旧伤复发,已是无力监管军政,所以便将军政大权交与了张直方与李茂勋二人,也便是说,这两个人如今才是卢龙真正的掌权者。
“速去!”李浈话音方落,三人转身各自朝着三个方向疾驰而去。
“那......那我们做什么?”严恒焦急地问。
“去见王元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