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离得火车站并不远,娘儿仨深一脚浅一脚到的时候郭满仓刚把自家那几担柴禾卖干净,拢着手蹲在拖拉机旁点钱,虽然看着有些老实巴交,但模样轮廓还真就是她爸!
季惟低低的喊了声爹,郭满仓抬头看到她的第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先红着眼眶别过脸去偷偷抹了把泪。
郭老二家丢了十年的闺女找回来的事,一下子轰动了整个大队!
季惟进门短短几分钟,院子里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远亲近邻问长问短,她也没那招架的能耐,随便应付了几句便躲进了屋里,倒是郭大米那憨哥哥一直在外边妹妹长妹妹短。
郭家这院是住了几代人的老房子,两口子为了找闺女把家底都掏空了,还因此欠下一屁股债,好不容易才还完,哪有条件再去翻修。
土坯墙茅草顶,又矮又小,拢共就两间屋,一间是郭家两口子和郭大米住的,另一间则是陈翠莲专门为她这个闺女留的,这一留就留了整十年,就盼着有一天她能回来,新铺盖新褥子是这么多年一点点攒的,再看他们和郭大米那屋却是连半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除了炕尾那只大炕柜和上面摞的大木箱子就剩下炕上那两床洗到发白的旧铺盖,补丁摞得不像样子,窗框用旧报纸简单的糊着,挡光不说还漏风。
土灶台紧挨着炕,中间只隔了半扇土墙,一张缺脚的八仙桌上简单的摞了几副碗筷,趴柴房的三只老母鸡和院里的那头驴估计就是家里最值钱的玩意儿。
季惟转悠一圈,在郭小麦那屋的炕柜里找到一身新的碎花棉衣裤,她猜测这是陈翠莲给闺女做的,自己就给换上了,顺手又把换下来的衣裳给锁了回去,出来的时候果然看到陈翠莲一直冲着她局促的笑,“这是前两年娘估摸着给你裁的,大是大了点,以后长个儿了还能穿,就是比不上你穿来的衣裳,你胖婶说那叫啥羊绒,可贵了,实在委屈你了。”
“娘你说啥呢。”看着陈翠莲那身缀满补丁的旧棉衣,季惟实在有些于心不忍,“没啥委不委屈的,在我心里娘做的衣裳比啥都好看,再说那衣裳也不是我的,是别人借我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同样是父母,甚至长得一模一样,可双方对待自己孩子的态度着实让季惟唏嘘。
刚才来的路上她甚至一直在想,是不是老天爷看她可怜又特地重新给她安排了一对老子娘,也不知道在那个世界的她的生身父母有没有发现她的失踪,有没有为她的失踪而担心……
好在这样的低落情绪仅仅只持续了几分钟就被迫终止了,来的一路各种折腾,总算是放松下来,她这肚子也终于有了作妖的机会,开始大唱空城计。
饿,饿得前胸贴后背……
可是这会儿才九点不到,不上不下的,离午饭且早着呢,陈翠莲对她这个便宜闺女倒挺上心,早早的拎了只老母鸡去后院杀,非说等会儿要给她做顿好吃的。
为了分散注意力,季惟拿出画夹打算继续之前没画完的作品,那是一幅基础的餐桌静物素描,除了最后几个苹果,基本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
弯翘的钢笔笔尖利落的在画质上勾勒出各种线条,季惟手骤然一顿,一个饱满红艳的大苹果赫然跃于纸上!
是真的跃于纸上!
黑白交错的画纸上,就这么凭空多出了个苹果!
她傻眼了,不信邪的又画了一个,一个又一个,很快炕桌都被她摆得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