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伸手指向陈文贞:“所以本座要反告此人,捏造罪案,颠倒黑白,道德败坏,丧尽天良,欲陷我教于万恶之渊。另外,本座还要求与死者家属现场对质,并检验死者尸体,以证清白。”
陈文贞闻言心下大喜,还要对质,还要验尸,这特么就是在自寻死路啊。要是没有周详的准备,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谁敢拿死了人的事情做文章。
当下装出一副愤愤难平的样子:“老父母切不可听这妖……,不可听此人无中生有。学生与他无冤无仇,与他那行道教更是不曾有半点嫌隙,为何要加害于他。以学生看来,是他颠倒黑白妄图逃脱罪责才对。学生恳请老父母,彻查其家宅,定能找到罪证。过了今日,恐再难追查呀。”
建议搜查,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把罪证藏进詹家了。詹闶心里稍稍有一点乱,六十个下人日夜盯着都没发现,到底是自己选人有问题,还是对方的手段太高明呢?
号称吃了毒蘑菇而死的,就是自己策反了的奸细杨肃(字孟昭)。詹闶都开始有些怀疑,是不是这些读书人真的不怕死,装出一副怂包的样子,就是为了麻痹自己,不惜牺牲自己来维护名教集团对天下的控制力。
不过没关系,就算他们把龙袍藏到自己家里,拿造反这么大的罪名栽赃,又能怎么样呢。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自己放弃现在的一切,重起炉灶另开张而已。
只是真要那样的话,自己这两年多时间的努力,至少要有一半打了水漂。而且未来的一段时间里,还得背负反贼的罪名,野史上也必定会流传下去。大好的局面,有些可惜了呀。
各种混乱思绪从脑海闪过的同时,詹闶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对方准备这么周全,带水印的收据估计是起不到作用了,但拿来拖延一下时间还是可以的,没准这么点时间就能出现转机呢。
定下心神,詹闶开始装大尾巴狼,朝淳于士瑾道:“本座平生不做亏心事,自然不怕
鬼敲门,淳于知县可随时派人搜查,掘地三尺都没问题。但是有一条,先得证明死者的确吃了来春鲜菜铺的蘑菇。证明方法有二,首先须出示来春鲜菜铺专用收据,以作证明;其次要查验死者尸体,证明其确实吃了毒蘑菇,至少也要吃过蘑菇。就本座所知,凡毒蘑菇多为颜色鲜丽,不可能与家养的蘑菇混淆,除非养菇者是个瞎子。”
这些当然是以废话为主的,既能拖延时间,还能探测一下对方的反应。陈文贞果然没有怀疑,只觉得是詹闶想给自己脱罪,还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言之凿凿般回应道:“你休想狡辩,杨孟昭死前只吃过半碗蘑菇粥,所剩的半碗仍在他家中。若不是他那寡母爱子心切,自己不舍得吃,此时怕已母子双双遇害了。”
说完又朝堂上的淳于士瑾道:“老父母,此事十万火急啊!此人多番狡辩,就是在拖延时间,好趁机消除罪证。学生请老父母主持公道!”
这个时候的读书人还处于老朱暴力手段的余威之下,不敢像百十年后那么猖狂,面对一县堂尊至少保持着起码的尊重,陈文贞再着急也只能好言相劝给出建议。
詹闶就不同了,他从等级上要比淳于士瑾高很多,又是一开始就表现出蛮横的一面,可以不太顾忌某些规则。
哈哈大笑一声:“十万火急,是你急着给本座栽赃,担心时间拖久了会露出马脚吧。蘑菇都是养在规定的场所,环境稍有变化就会死亡,你狗屁不懂,就不要狂犬乱吠。淳于知县堂堂一县之尊,岂是你这酸丁能指手画脚的。另外你也搞清楚一点,现在本座才是原告,想搞事可以,但先拿证据出来。你说买了来春鲜菜铺的蘑菇,那就取收据来说话。”
不等淳于士瑾劝说,陈文贞就从怀中取出一张六七寸见方的白纸,眼底闪过一丝奸计得逞的笑,快速上千递交给淳于士瑾:“老父母请看,这便是那来春铺的收据了,上有古怪印鉴,确保无疑。”
还真有收据,这下连淳于士瑾都不看好詹闶了,想帮忙都帮不上啊。沉吟片刻后,还是把枪口对准了梁再发,问道:“商人梁再发,如今苦主已
呈上你店铺内所出收据,你可有话要说?”
“回大老爷话,此事与鸿正道长无关,小人……”梁再发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詹闶拦住,喝道:“住嘴,没你说话的份儿。”
说完,转过头来面对淳于士瑾:“淳于知县稍等片刻,本座来时已派了府中家人去鲜菜铺取收据底联,相信很快就会到了,届时比对验证便可知真假。”
詹闶话音刚落,就见堂外跑来一个皂役。进了大堂向淳于士瑾和詹闶先后施礼,才道:“禀堂尊,县衙外来了鸿正道长的家人叫詹保和詹旺的,说是奉命送来什么收据。”
淳于士瑾看看詹闶,见他点头,便吩咐道:“去带了进来,叮嘱门外百姓,不得喧哗哄闹。”
不多时,在詹闶对两人速度太快的埋怨,和对詹旺为什么去而复返的疑虑中,两个下人已经被带到堂上,给淳于士瑾跪了磕头。
磕完了头,詹保并没有拿出收据,而是詹旺先开口了“县尊老爷,小人急着从家中赶来,有话要与我家老爷说,还请大老爷准许。”
淳于士瑾本就对这桩案子带着疑惑,现在詹家的仆人都把消息带到堂上来了,他也想看看究竟怎么回事,便点头准了。
詹旺起身朝自家老爷走过去,就要做耳语状,却被陈文贞出言拦住:“这是县衙大堂,光明正大之所,有什么话不能当众直言?若是你家中私事,却不该拿到这里来说吧。”
詹旺的表情并没多么着急,而是愤怒和不平,詹闶估计不会是坏消息,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吩咐詹旺道:“既然他想听听,那你就说吧,满足一下他的窥私欲。”
詹旺得了老爷的命令,想詹闶行了一礼,道:“老爷,家中出大事了。一群读书人未在咱们家门口闹事,打了好几个人,还往院子里扔东西。奴婢方才刚回到家中,就得知肖恩在午后时带着人在宇宙殿前捉住了两个小贼……”
“你先停一下,待会儿再说”,话说到一半,詹闶就知道反转的剧情来了,赶紧打断了,转而向淳于士瑾道:“淳于知县,现在是真的出大事了。本座建议你立即将这大堂上所有人悉数控制起来,
如果有什么人是不在明处的,也要控制起来,一个不许离开,否则你的官帽可能会保不住。”
淳于士瑾被这突如其来的话给说懵了,詹闶却还没有说完:“另外,马上派人去请知府、布政使,同时向燕王殿下求助,请他派兵维护县衙及周边的秩序。至于是什么事,点清了大堂上和堂外所有人,并将堂外前后十丈以内清空,然后才能再说。”
当詹旺说出“抓住两个小贼”的时候,陈文贞就猜到事情可能败露了。詹闶再接着如此一番安排,更是确认无误。
还不等淳于士瑾反应过来,他就跳出来表示反对:“凭什么,你凭什么不许任何人离开,即便县尊审案,也不能随意扣押无辜百姓。我要……”
“啪……”,一个大耳帖子,陈文贞闭嘴了。詹闶指着他鼻子喝道:“你特么再敢多说一句,老子现在就割了你舌头,让你这辈子没机会说话。”
一声高喝,也把淳于士瑾的思绪带了回来。他还是愿意相信詹闶的,赶忙督点堂上的各人,特别是和民间有着各种纠缠的皂役们。又亲自带着人将大堂前后检查一番,确认没什么疏漏后,才返回大堂。
詹闶的确是有担心,那些读书人可是很有可能背靠按察使司佥事的,难保县衙里没有他们的人,必须尽量小心谨慎才行。
看着如此严谨的詹闶,陈文贞已经是彻底傻了。等到詹旺把后面的话讲出来,他更是满脸死灰,看向詹闶的眼神也充满了恐惧。
这究竟是个什么人,该不会真是妖道吧,他怎么就能提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