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中的济南城,已经与世隔绝了。吃的、用的、看的,什么都进不去;泔水、粪车、书信,什么也出不来。
从腊月二十九的除夕,到正月十五的元宵,一丝喜庆的声音都没出现,就剩下愁云惨雾,哀声连连。
这种窘迫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七,济南城的灾难终于要来了。参政铁铉联合留下来代替李景隆的盛庸,囚禁想打开城门投降的布政使等人,决定假意接受阿棣的招降,把他诓进城来干掉。
正月十九,阿棣接到盛庸和铁铉的书信,上面写明了布政使等顽固分子已经被囚禁,并约定明日开城投降。
正月二十,阿棣带着人马来到济南城下百丈之外,铁铉亲自出城跪地求降,然后在前方带路。
过了护城河,快进城门的时候,铁铉突然把自己从马背上横甩出去,硬生生滚落在一扇城门边,同时嘴里大声喊出:“动……”
不等他的声音落下去,城门后和城头上数十名精挑细选膂力强悍的弓弩手齐齐冒头,手挽强弓劲弩,瞄着阿棣所在的位置和城下靖难军众人就是一顿射。
好在阿棣一直记得詹闶说过的话,在离开大营的时候,特意带了三个连的黑甲军。没等城头上的箭矢射出来,就已经被众多黑甲军围住。一边借助板甲抵挡箭矢,一边护着阿棣后退。
只是可怜了跟着铁铉出城的那些济南官吏,没有一个幸免。跟在阿棣身边那些没有披挂板甲的靖难军,也是瞬时间就有十几个被扎成了刺猬。千户官丘福忠心耿耿,第一时间冲过去保护阿棣,结果身中数箭,嘴角冒血。
黑甲军在如雨箭矢中护着阿棣后退,到了护城河吊桥危险再次降临,早已经被做了手脚的吊桥突然断开。
也就是冬天,护城河里的水结着冰,就算摔下去也不至于顾此失彼。数十名黑甲军摔得难以动弹,其他人继续保护着阿棣爬上断裂的吊桥撤退。
跟在进城队伍后面的士兵也都冲上前来,在黑甲军的掩护下,连拉带拽把受伤的、战死的靖难军同袍带离济南城下。
回到靖难军大营,清点战损后,黑甲军摔伤、震伤七十多人,
其他士兵战死两百多,包括三十多个阿棣的亲卫。
千户官丘福已经被抬去抢救,由早就升格成军医队长,也是目前靖难军军医系统中医术最好的前战地卫生员曹奔亲自出手,但救下来的可能性已经极低了。
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曹奔垂头丧气地来到阿棣的军帐:“禀殿下,丘将军怕是要不行了,利箭自后背穿心而入,哪怕鸿正真人亲临,也已经回天无力。”
丘福是阿棣的心腹爱将,跟着他这些年来立功无数,自从靖难以来更是劳苦功高,今天竟然要为救他而死,
浑身多处裹着白布带的阿棣躺在榻上,眼睛都快要瞪出来,这个消息叫他难以接受。看看眼前浑身血迹的曹奔,忍下心头巨怒,挥挥手先让他离开了。
此时此刻,阿棣又想起詹闶对他说的那番话:名教中人惯诈难防,铁铉身为色目人已经是弃元从明,经受过多年的儒家思想灌输后,早就无法接受再叛一回。这个人如果愿意投降,一定要慎之又慎。
冷静片刻后,发现自己根本冷静不下来,干脆挨着痛从榻上下来。在郑和服侍下穿好衣服,一瘸一拐往军医帐走去。
丘福已经死了,阿棣在尸体前站了好久,给他把白布盖上,喘着粗气回到大帐,马上让麾下众将集合议事。
诈降,数百同袍遇难,丘将军战死,差点害了燕王殿下,这些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靖难军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