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百姓见多识广,自然明白这样的道理……
萧瑀揉了揉眉心,长叹道“若陛下当真遭遇不忍言之事,消息传到长安,只怕民心动荡、朝局纷扰。”
关陇门阀几乎被连根拔起,这个盘踞关中百余年的庞然大物有着无与伦比的势力,一朝倾颓,势必引发剧烈的连锁反应,朝野上下,动荡不休。恰好这个时候陛下驾崩的消息传来,局势纷乱至极,想要彻底安抚,绝非一件易事。
后半句话他含而不露,是不愿让李承乾误以为他再替江南门阀提要求,但局势便是如此,想要彻底安抚关中百姓、稳固朝政运转,就需要有人对关陇取而代之。
最好的选择自然是江南子弟大举入朝,接管关陇门阀留下的空缺……
李承乾沉吟未语。
他自然听得懂萧瑀的潜台词,对于江南子弟入朝并不排斥。事实上,正是因为萧瑀的鼎力扶持,危难时刻不离不弃,这才稳定了东宫文官的情绪,没有因为叛军兵临城下而导致文官系统彻底崩溃,这份功绩较之房俊的力挽狂澜亦是不遑多让。
而且萧瑀将这句话隐下来,没有以“请赏”之姿态当众道明,给了他回旋的余地,这就令他很有好感。
即便是理所当然之事,也没有哪个君王乐意被臣下逼迫……
他为难的是如果整个关中当真因为父皇驾崩、关陇倾颓而导致人心惶惶、动荡不安,贸然将江南门阀引入朝中,是否会使得关中人士对此抵触,使得局势愈发不可收拾?
关陇门阀盘踞关中百余年,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绝非缉拿一众关陇勋贵便可一扫而空,那些依附于关陇门阀的各方势力一定会在暗处煽动民意、处处抵制。
这些人不仅与关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更执掌着关陇上上下下的权力,岂是一直文书便能剥夺?
别的不说,但只说各个衙门的胥吏、杂役,没有这些人帮衬着去办理实事,那些长官就是睁眼瞎,什么事儿也办不了……
由此可见,关陇门阀实在是底气十足,知道就算兵变失败,东宫也不敢当真将其一扫而空、斩尽杀绝。
似关陇这等庞然大物,即便如今兵败,也拥有抵御对抗江南、山东两地门阀的力量……
“咳咳,”
一直沉默不言的房俊轻咳一声,吸引了众人注意,沉声道“殿下实不必在意关中会否动荡,因为还不到那一步,眼下尚有长孙无忌等一众关陇大佬带着残兵退守终南山,奢望着英国公能够念在他们还有一些用处从而网开一面,咱们的当务之急还是肃清长安城内关陇余孽之后,立刻起兵直扑终南山,将叛军一举击溃,抵定大局。”
萧瑀颔首附和道“越国公此言正是,关陇起兵谋逆,十恶不赦,殿下切不可心慈手软,当乘胜追击,将其彻底覆灭。”
江南门阀大举进入朝堂乃是必然,一朝天子一朝臣,等到太子上位,自然要重用忠于他的江南门阀。
其实最好的进入朝堂的机会,便是将关陇门阀彻底覆灭之后,与李勣身后的山东世家一道入主朝堂,分润关陇门阀留下来的权力空缺……
李承乾蹙眉看向房俊,房俊何许人也?堪称“掀须尾巴动”,最是通透有眼色,立即明白李承乾的意思,摇头叹气道“宋国公想的简单了,想要一举覆亡关陇余孽,谈何容易?长安城内到处都是关陇子弟,势力庞大盘根错节,东宫六率务必确保城内不生乱子,不可能抽调兵力出城作战。右屯卫自去岁夏日开始便连番大战,每一个对手都堪称当世强兵,虽然侥幸一场一场的赢过来,但伤筋动骨在所难免,军械匮乏、减员严重。另外,关陇溃兵并非尽皆随着长孙无忌退守终南山,尚有许多溃兵正在关中各地乱窜,三五一伙打家劫舍,不仅祸害百姓,更严重袭扰‘皇家救援队’的救灾事宜,所以必须派兵予以清剿。更何况还要留下足够兵力护卫玄武门……如此一来,右屯卫可以抽调的兵力不过五千之数,想要一举将龟缩终南山的叛军剿灭,力有未逮。”
萧瑀捋着胡子,面色阴沉。
屁的力有未逮!
但凡不是瞎子聋子,谁不知右屯卫之战力冠绝天下,即便是大唐军队序列之中最精锐的左右武卫亦要逊色一筹,若肯全力清剿叛军,岂有不成之理?叛军建制完整、兵强马壮之时尚且被右屯卫打得落花流水,更何况眼下残兵败将、士气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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