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殿早已安排好了一切，那是连薛宁朔都没有能力窥探的另一局棋。</p>
万事俱备，只缺一个重要角色，一枚最重要的棋子。</p>
刺向皇帝的那一刀，必须来自一个足够强大、心无旁骛、不惧死亡的顶级杀手。</p>
一旦失败，责任绝对不能落在幽冥殿的头上。</p>
因此，这位顶尖杀手必须来自另一个组织，最好是明面上与幽冥殿对立的组织。</p>
最好的选择，就是斩血阁。</p>
而对于薛宁朔来说，幽冥殿幕后纠缠的势力，新皇与旧皇的势力分割，他并不需要知道那么多。</p>
他只需要知道，新皇的势力与自己做了交易，一个杀手，换斩血阁未来的太平地位。</p>
这实在是一笔划算的买卖。</p>
薛宁朔的选择不需要多加思考。</p>
方云漠，斩血阁头号杀手，身世干净，最重要的是有把柄被薛宁朔攥在手里。</p>
为了让方寻归干净地从斩血阁脱身，方云漠甘愿赴死。</p>
一切都说得通了。</p>
方寻归缓缓地吐了一口气，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p>
如果这就是真相。</p>
如果，这就是他追寻的九年的，“真相”。</p>
荒谬得不可思议，偏偏简单至极，又合理无比。</p>
为什么方云漠一开始就认定了这是一次有去无回的任务。</p>
为什么一定要是斩云。</p>
为什么薛宁朔从来不阻挡自己寻找真相的举动。</p>
因为就算找到了，自己又能做什么呢。</p>
一切尘埃落定。</p>
方寻归却做不出任何反应。</p>
他以为自己应该痛苦、或者暴怒，怒极反笑也有可能吧？</p>
但什么都没有，心底一切情绪都被抽空，只剩下了没有焦距的空茫视线还滞在月予忆的脸上。</p>
“所以薛宁朔说的没错，没有什么真相，有的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p>
方寻归木然地说：“我哥接到任务去了皇城，因此皇城动荡……原来是我一直弄错了因果。”</p>
他的指尖不受控地颤抖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根本做不到。</p>
好，这就是真相。</p>
他哥死于一场皇家动乱，甚至他哥就是那场动乱的导火索。</p>
多么伟大的任务，一夕之间改天换地，偏偏不会有人敢再提起。</p>
然后呢？</p>
方寻归凝视着月予忆的双眼，心中突然涌现出几乎淹没了自己的悲哀。</p>
她太聪明了，只言片语就把九年都没能找到的答案放到了自己面前。</p>
而自己带给她的，却是此后无止境的动乱。</p>
找到方云漠的死因，然后应该做什么？</p>
方寻归终于意识到自己把一切想得有多简单。</p>
好了，你找到真相了，一切都结束了。</p>
现在为你的自大和傲慢付出代价吧。</p>
报仇，报什么仇，怎么报仇，难道和方云漠一样去弑君吗？</p>
那去杀了薛宁朔吧，再去杀了幽冥殿的神秘殿主。</p>
然后，颜昨袖和月予忆都会死在你的面前。</p>
你什么都护不住。</p>
方寻归突然笑了，眼底一片死寂。</p>
他视线空洞，抬头对月予忆说：</p>
“你恨我吧。”</p>
幽冥殿不会在乎他和她是否找到了真相。</p>
他们只会斩草除根。</p>
这件事，无需任何佐证，在方寻归意识到之前就已经成了既定会在未来发生的事实。</p>
还有最多两年时间，甚至更短，薛宁朔就会把自己这个烫手山芋扔出斩血阁。</p>
到那时，独身面对幽冥殿的方寻归就算拼上性命，也护不住月予忆的命。</p>
他终于还是害了她。</p>
月予忆伸出手，覆在了方寻归冰凉的手上，紧紧握住。</p>
她的眼中不见丝毫慌乱，声音也刻意放缓了一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