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死后，我体内错乱的毒素更加失衡，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具身体还能撑多久。从离开缥缈川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p>
“寻归，不要为我而自责。</p>
“因为我……本来就没有多少时间了。”</p>
寂寥的房间中，只剩下彼此的呼吸与心跳声。</p>
深秋九月，蝉鸣声早已寥落沉寂。荒院外的干枯落叶被狂风卷起，在空中被斩碎，化成齑粉归于大地。</p>
方寻归却什么都听不到。</p>
月予忆的声音充斥在耳边，封锁了其余一切声音，带走了他最后的理智。</p>
此刻的方寻归，只剩下了一具空落落的身躯。</p>
他静默地坐在原地，心脏彻底被抽空，不剩下一丝情感。</p>
眼前闪过了无数画面，仔细辨认才发现，那些都是月予忆的笑颜。</p>
她爱笑，她笑起来很好看，方寻归一直都知道。</p>
因为无数个瞬间，方寻归都纵容着自己沉默地凝视着那张出尘的容颜。</p>
曾有过那样的一个瞬间，那是半个月前，方寻归躺在月予忆身边时，妄想过的一场梦。</p>
迟暮之年的他和月予忆一同躺在荒院中的藤椅上晒太阳，不必担心俗世一切纷扰。</p>
他们牵着彼此的手，被岁月蚀刻了皱纹的脸上都是幸福的笑意。</p>
方寻归很清楚这只是一场梦，因为他这样朝不保夕的人，没资格拥有那样的未来。</p>
惊醒的时候天还没有亮，月予忆还在沉沉睡着，方寻归只是侧过脸就看到了月予忆恬静的睡颜。</p>
她就算老去了，也一定很美。</p>
月色下，月予忆身上的淡雅香气撩动着方寻归的心弦。</p>
他难以抑制地缓缓靠近，回过神的时候，他差点就碰到了月予忆的鼻尖。</p>
也只是停在了这里。</p>
再近一丝一毫都是亵渎。</p>
方寻归一直庆幸着那一晚的梦，让他至少有一个机会能见到月予忆衰老的样子。他很清楚，自己见不到那天，而月予忆一定会长命百岁，拥有圆满顺遂的一生。</p>
可上天为什么总是要和世人开玩笑。</p>
月予忆这样美好的人，凭什么要遭受那样的过往。</p>
药人……这两个字如同尖刀捅穿了方寻归的心脏。</p>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还能冷静地发出声音的。</p>
“……你还有多少时间？”</p>
“最短半年，最多三年。”</p>
月予忆的声音听不出悲喜，她用最平淡的话阐述了她自己的残酷结局。</p>
方寻归甚至不敢去想，她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因为太明白生与死，所以不得不坚强。</p>
心口撕裂一般的疼痛细密地传遍四肢百骸，方寻归紧紧攥住了月予忆的手，双目赤红，声音粗粝如同荒漠上早已枯死的枝干终于被折断：</p>
“有什么办法吗？任何办法，只有能让你活下去！”</p>
此刻的方寻归如同一只被困于笼中的濒死恶兽，想要在最后关头抓住一棵救命稻草。为此，不惜献祭满身血肉。</p>
月予忆只是笑着，眼角却划下一颗无声的泪珠。</p>
只是一滴泪，就浇灭了方寻归眼中的全部光芒。</p>
月予忆轻声说：</p>
“我会努力活得久一些，努力活到一年零三个月后。</p>
“如果你愿意的话，这一年零三个月，你愿意和我拥有一段注定了结局的故事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