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越离开大殿,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景悦之的眼前。</p>
少年天子红了眼眶。</p>
终究没有说出挽留的话。</p>
景悦之:“夜十八。”</p>
夜十八听到命令,从暗处现身,他的身手九品上,轻功比夜七轻盈,落地消无声息,若不是烛光下还有人影,与夜间游走的鬼魂并无区别。</p>
他跪在景悦之身前,回道:“陛下,请吩咐!”</p>
在景德身边待久了,景悦之是知道暗卫营的,暗卫营的暗卫很容易折损,按照老规矩是从无家可归的孩童中挑选培养,景悦之那时虽在冷宫,却靠着萧将军给的人,在暗卫营里插入不少自己的人,不过至今活下来的不多。</p>
十八只是其中一个。</p>
他忠于景悦之,而非暗卫营。</p>
“跟着十七,不要跟太紧,她如今武功与你不相上下,很容易发现你,你只要远远地护着她就好,她做了什么,记下来传回京城,一月一封信。”</p>
“若是迫不得已暴露了,你就说是朕安排的,她若是生气,你写信回来,朕想法子哄哄她,她若是不让你跟了,你就把命留下吧。”</p>
夜十八领命:“属下遵命!”</p>
“十七不通世故,性子又无拘无束惯了,在外与人交涉很容易得罪人,辱她之人无论是何身份,皆杀之,若是杀不了,可写信回来,朕来杀。”</p>
“是!”</p>
“杀人时不要留有破绽,隔远一些,她对血腥味敏感,又不喜杀戮,心又软,容易吓着她。”</p>
“是!”</p>
……</p>
景悦之说了很多条,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夜十八快记不住这些细则,景悦之也看出他的窘迫,只得说:“朕会把注意的事项写入册子,若是还有不明白的,写信回京询问。”</p>
“是!”</p>
“下去吧。”</p>
“是!”</p>
大殿安静。</p>
贴身伺候的内侍昏睡未醒。</p>
景悦之回想很多事。</p>
很早以前,他便想过困住十七,在她还没有长出锋利的爪牙前,就禁锢她、强迫她陪着自己一辈子,可是想了又想,还是舍不得。</p>
舍不得委屈她。</p>
舍不得伤害她。</p>
更舍不得她有一丝不如意。</p>
世上事事不如意的人太多了,他希望十七能活得如意。</p>
他就活的总是不如意。</p>
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母亲疯起来时连亲生儿子都要掐死,父亲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他一度觉得活着没意思极了,好几次想死,可又心有不甘。</p>
不甘什么呢?</p>
他不知道。</p>
他祈求漫天神佛能救救自己,他被困皇宫快要被杀死了,神不救世人,当然也不会格外可怜他,他沉默地接受命运,一年又一年。</p>
那年从刑狱出来,他见识过陈国最残酷的二十种酷刑后,觉得十年短暂的生命该到达终点了。</p>
他将匕首磨得很锋利,决定挥刀割断自己脖子的时候,听到吃东西的声音,像仓鼠在偷啃食物。</p>
这声音让他死去的路上不得安宁,他是一个做事一丝不苟的人,他的人生已经不完美至此了,死亡这一刻他希望能稍微完美一点。</p>
可每次他做好准备时,都被房梁上吃东西的声音打断!</p>
他很气。</p>
可听久了,他开始好奇房梁上的暗卫为何总是吃不饱,嘴巴里每时每刻都要嚼着点东西。</p>
饿死鬼投胎吗?</p>
后来听暗卫夜十八汇报,她是十七,是景德派来监视他的暗卫,因为家乡闹饥荒全族都死了,只剩她这么一根独苗苗,所以她格外贪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