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越问他：“需要我救你吗？”</p>
景悦之说：“我是阶下囚。”</p>
“所以呢？”</p>
“我为人子不算孝顺，为一国之君未励精图治，弱冠之年，一事无成，所求皆得不到，我这样的人，有什么救的必要？除了给陈国陪葬，我想不到第二条出路。”</p>
苏越：“也算解释的通。”</p>
“那怎么选了凌迟这种死法？你若是想死，可以咬舌自尽，撞墙而死，没必要选凌迟这种死法。”</p>
景悦之：“景氏一族做下诸多罪恶，我想着，我死得惨些再惨些，地下惨死的亡魂能够解气。”</p>
“就为这个？”</p>
“嗯。”</p>
苏越喝了一口酒，说道：“你没有说实话。”</p>
苏越不信。在她心里，景悦之这人同理心是很弱的，他不同情死人，也不会为了自己不曾做过的事而去抵罪。</p>
让亡魂解气这话就很假。</p>
景悦之转过头。</p>
躲开她直视的眼睛。</p>
“我为何要说谎？我无路可走，便平静接受死亡。”</p>
苏越站起身，背对着他，“既然你不说实话，这顿送行酒，我们也喝了，你也不需要我救，那我走了。”</p>
“别走！”</p>
景悦之抓住她的衣袖，很紧，很紧，苏越故意不看他的脸，就是因为这张脸骗起人来很要命。</p>
景悦之得寸进尺，从衣袖处，一点点滑入她的掌心，只要能触及她的体温，他才没那么失控。</p>
景悦之抓住她的手放在额头处，“你需要我，我便不死。”</p>
苏越那个气呀。</p>
合着他活着是为了她活呗。</p>
这是威胁谁？</p>
苏越说：“我虽然早知道陈国注定灭亡，但不至于一年不到就被他国攻破，这里面是不是有你的推波助澜？”</p>
景悦之：“是。”</p>
“萧老将军年过七十，他虽然有取代帝位之心，但万没有在陈国百废待兴的关键时候造反，毕竟造反的目的是帝位，若是陈国都没有了何必造反。所以，萧老将军这么迫不及待，是为何？”</p>
景悦之：“他中毒快死了。”</p>
“你下的？”</p>
“不是。”</p>
苏越这一刻居然松了一口气，她真的希望他手里少沾一点鲜血，她问：“你做这些为了什么？”</p>
景悦之：“为了你呀。”</p>
他望着她。</p>
无比的眷念，痴缠。</p>
“为了我？”</p>
苏越快被气死了，“你给我解释是怎么为了我，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比江山还重了！”</p>
景悦之：“我不想你走，我知道开口让你留下你不会听，我又无法做出违背你意愿的事，怕你厌弃我。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我跟你走。”</p>
“那日城门送行，我突然觉明白做一国之君不是我想要的，我自以为拥有权力可以保护你也是假的，你至始至终根本不需要我的保护。”</p>
“我以为你喜欢天下万民和乐，所以我努力做一个好皇帝，我以为你多少看重你的朋友们，我以为在你心里我多少有点份量，你会不舍得离开京城，可是，在你的抱负和自由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被抛弃的。”</p>
“我，我们，对于你来说，可有，也可无。”</p>
苏越打断他：“我没那么渣，听说你们可能有事，我不是回来了嘛，把我说的多薄情寡义一样。”</p>
“不对！就算你不想当皇帝，你也可以慢慢来，选一个有能之人治理陈国，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么着急让陈国易主，边境城池百姓遭殃，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的死活！”</p>
景悦之：“我想不了那么多。”</p>
“我不想和一群被权力熏臭的人斗来斗去，不想死在宫里，我想甩掉陈国这个烂摊子，跟你走，偌大一个王朝，文臣窝囊，武将凋零，等一切安排好，十年的时间根本不够，我等不了那么久，桑淮西勉强算是一个合格的帝王，陈国交到他的手上能够安稳百年。”</p>
“至于边境，没有我的手笔，以陈国的兵力也难以保全他们。陈国势弱，注定要被邻国瓜分。”</p>
苏越感叹：“陛下好手段。如今可是得偿所愿了？”</p>
景悦之自觉悲凉极了，他做这一切不过是能摆脱皇帝这个身份，一直在地牢里是知道十七会来接他，他故作这个惨样是想让她心疼。</p>
他只不过希望她多在意他一点点。</p>
他奔走谋划。</p>
结果却不是他设想的。</p>
十七好像不想救他。</p>
他死不死她不在意。</p>
连送行酒都喝上了。</p>
这不是他想要的，他试探一次，发现自己在十七心中的分量远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少。</p>
他很慌。</p>
慌不择言道：“别不要我。”</p>
像极了被人抛弃的可怜人。</p>
连他自己都不喜。</p>
他的心落入低谷。</p>
也不知道是景悦之人长太好看还是太会装可怜，苏越看着他，总是狠不下，于是问他：“真想跟着我？”</p>
景悦之眼里有一汪清泉，倒映着苏越的身影，“非常想！你离开后，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p>
苏越装听不见他腻歪的话。</p>
她发现景悦之超善变。</p>
超会骗人。</p>
这家伙的心愿是‘满天神佛救他’，从相识到现在，苏越也不知救了他几回，也不知道这任务完成没有，这家伙仗着是任务目标就百般作死！</p>
怪不得被攻略九次都不成功。</p>
她下次便不接这种任务了。</p>
忒累。</p>
“快点走，多待一刻，药效就散了，他们醒了你自求多福！”</p>
“来了。”</p>
景悦之没脸没皮跟在苏越身后，抱怨道：“我吃别人做的饭总吐，你有没有发现我饿瘦了？”</p>
“那是因为你矫情。”</p>
“这个地牢灰尘好大。”</p>
“快走，别矫情了！”</p>
“我饿太久没力气走路，十七，你能不能背背我？”</p>
“不能！”</p>
“我……”</p>
“闭嘴！”</p>
“哦。”</p>
“闭嘴！”</p>
“……”</p>
黑老大听了半刻钟的墙角，一直装死装得很好，直到这两人都走了，他跟着他们后面张牙舞爪：</p>
有了情郎忘了师父是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