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弘昭絮絮叨叨，充满活力地说着府里的趣事，弘晏和弘晖素日来在宫里紧绷的心神都缓缓松懈下来。</p>
他们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宫里的风声鹤唳，下面的暗流汹涌，他们早就察觉到了。</p>
不光是乾清宫那边的宫人受到了波及，就连后宫里，某些他们之前曾见过的娘娘们也都悄无声息没了踪影。</p>
身边的哈哈珠子们更是不敢打探消息，但是每天都知道大概又死了多少人。</p>
最开始听说死了十来个人，吓得他们两个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p>
哪怕是天潢贵胄，但是他们仍然没有想到会要人的性命。</p>
直到后来，这个数目逐渐增多，变成二十，三十，五十……</p>
弘晏觉得好可怕。</p>
但是比起这些人死亡来，更可怕的是，哪怕天天有这么多的人死亡，但是其他兄弟们，后宫里的娘娘们，德妃娘娘，都当做不知道这件事，每天依旧笑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p>
就算关心，也是关心皇上的身体。没人问那些被处死的宫人们去哪里了，没人在乎他们家里是否还有亲人。</p>
就好像，这些人的性命，在他们眼里不值一提。</p>
就连弘晏自己，他也不敢过问，甚至不敢和看起来很疼爱他们的德妃娘娘提一嘴。</p>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知道不该问。</p>
这或许，就是皇宫的生存规则。</p>
他不喜欢这个规则，甚至对皇宫都感到了深深的厌恶。</p>
晚上睡在床上，他会偷偷开窗向外看，永和宫没有在门口燃一盏烛火的习惯，只有额娘那里有，只有清芷院有。</p>
清芷院哪怕是深夜，也是有一盏烛火放在门口燃着照明的。</p>
而皇宫的深夜只有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黑暗。</p>
这种黑暗好像一个旋涡，越看越觉得会陷入其中。又像一头怪兽，不知道在哪里蛰伏着，只等着他探头一看的时候，就一口将他吃掉。死无葬身之地。</p>
弘晏不敢再看，只觉得快要窒息，快要溺毙了。</p>
他翻过身来，趴在床上，将脸深深埋在枕头中，泪水直接渗入进去。</p>
他在哭什么？</p>
他不知道。</p>
他就是觉得心中闷闷的，有一股气，他不怕自己会受到伤害，自己是皇上的亲孙子。</p>
但是想到那些莫名其妙就丢掉性命的上百号人，他就觉得一阵胸闷。</p>
其中有一个小太监他见过，甚至还说过话。</p>
就是之前在宫宴上，他给自己布菜。</p>
弘晏发现他很机灵，自己往哪道菜多看了一眼，多停顿了一秒，他都能准确发现，并夹给自己。</p>
倒茶时，自己不小心弄湿了衣袖，还是他带自己去换了衣裳，殷切服侍。</p>
外面飘雪，他停住了一瞬，不自觉吟诵：“雪里已知春信至。”</p>
这个小太监居然能顺嘴接出下一句：“寒梅点缀琼枝腻。”</p>
弘晏惊讶于这个太监居然有学识，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瞬，他自知失言，只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再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