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过，伏青骨没能等到三郎登台。</p>
她给了槽子一两银子当赏钱，槽子捧着钱，欢天喜地地走了。</p>
伏青骨盯着空荡的戏台，想起那曲《迎仙客》，想起在后堂，三郎告诉自己，他已有妻室。后又怕娘子久等，便急急忙忙离开了。</p>
等她追出去，已不见三郎人影。</p>
一个瞎子，能跑这么快么？</p>
梆子声从街头声声敲到远巷，伏青骨起身回房，走到楼梯口，她却又折回，往后堂而去。</p>
她沿着那日路线，来到后堂角门。</p>
此处也设了结界，她叫醒守门弟子，守门弟子见她是掌门请来的贵客，便替她开门，陪同她走到外巷中。</p>
伏青骨回忆起三郎消失的方位，对弟子指道：“那边是何处？”</p>
弟子眯眼望了望，答道：“上古神墟。”</p>
神墟，故友，三郎……这是巧合，还是因缘？</p>
伏青骨驻足凝望许久，对弟子道：“有劳了，我们回去吧。”</p>
“好。”弟子看不懂这人，三更半夜叫醒他开门，出来就为在这巷子里溜达一圈？也不知犯的什么病。</p>
伏青骨回到金玉楼，想起四脚蛇这会儿还不知在哪儿生闷气，便叩问神识道：“你在无舍？”</p>
“……”白虺没做声。</p>
“哑巴了？”</p>
“你才哑巴。”</p>
“在哪儿？”</p>
“……屋顶。”白虺顿了半晌才答。</p>
屋顶？伏青骨抬头，“你不是去了无舍？”</p>
“我只有夜明珠，没有银子。”总不能像某个妖道，拿夜明珠抵房钱吧。</p>
伏青骨嗤笑，“下来吧。”</p>
白虺拒绝，“我才不住这死孔雀的酒楼。”</p>
见堂倌正要关门打烊，伏青骨借着半扇门出去，提气跃到了房顶。</p>
白虺坐在飞檐弯钩上，跟镇宅神兽似的，也不嫌弃硌人。</p>
“还置气呢？”都快一千岁的龙，脾性却还这般稚气。</p>
“谁气了。”</p>
“锅底都没你脸黑。”伏青骨坐到他身旁，成了另一尊神兽。</p>
云遮玉李，雾失楼台。</p>
白虺望向远方，鼻头微微动了动，转移话题，“要下雨了。”</p>
伏青骨侧头盯着他的眼睛。</p>
他闪了闪，闷声道：“你看什么？”</p>
“看你哭没哭鼻子。”</p>
“……”好好的夜色被煞得阴风阵阵，白虺恼羞成怒，“谁哭了！本大爷才不会哭！”</p>
这才是四脚蛇的模样，伤春悲秋可不适合他。</p>
伏青骨道:“既然要下雨，还坐着干什么？招雷？”</p>
挨雷劈这事，可不讲究个一回生二回熟，多来几回可是要命的。</p>
白虺嘴硬，“我说了，我不住死孔雀的酒楼。”</p>
伏青骨懒得理他，抬手一个响指，便将他化作了巴掌大的四脚蛇。</p>
这下可真成了镇宅神兽了。</p>
她朝四脚蛇伸手，“走不走？”</p>
白虺在瓦上踩了几圈，跳到她手上，“这可是你求我的。”</p>
伏青骨哼笑，弹了弹它的脑袋，最后跳下房顶，赶在堂倌关门之前进了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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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颜崟坐镇威慑，金玉楼也素淡起来，没了往日莺声燕语，显得十分空静。</p>
楼道里只有伏青骨一人的脚步声。</p>
她来到三楼，颜家父子的房间相邻，占据大半个楼层，她与兰覆、莲衣的房间在最里，要回房就要穿过整个过道。</p>
以免吵醒别人，她收敛气息，放轻了脚步。</p>
在经过颜恻门口时，白虺发出冷哼，显然仍旧对其十分不满。</p>
伏青骨正想笑，神色却猛然凝滞，她停下脚步，望着颜恻紧闭的房门，却又未再察觉异样。</p>
她对白虺问道：“你可有察觉不对？”</p>
白虺自她袖中探出脑袋嗅了嗅，狠狠打了个喷嚏，这死孔雀房里不知燃的什么香，熏死个龙。</p>
它本想说什么也没嗅到，可眼珠子却一转，说了句“我进去看看。”便从伏青骨手上滑下，沿着门板上方的雕花风孔钻进房里。</p>
伏青骨并未阻止，让它去探一探更令人放心。</p>
“别捣乱。”</p>
“知道了。”才怪。</p>
白虺一进屋，差点给浓重的香气给打个跟头，它化出一张面巾挂在龙脸上，这才悄无声息地滑落在地。</p>
死孔雀的屋子两进三出，外间有弟子把守，兴许是屋内香浓气暖，两名弟子扛不住，打起了瞌睡。</p>
白虺绕过二人，穿过重重烟罗软纱，进入内室，晕头转向地摸一圈后，才转入里间卧房。</p>
卧房内，隔着床榻远远点着一盏灯笼，映得昏昏红红。床榻上，颜恻四肢大敞，胸膛有序起伏，睡得很熟。</p>
白虺掀起面巾嗅了嗅，随即嫌弃地吹了吹气，气味杂芜，臭死了。</p>
它爬到床榻上，绕着颜恻巡视了一圈，思量着该如何教训这死孔雀，却差点被他的头发给绊倒。</p>
白虺眼神一亮，顿时有了主意。它亮出利爪，将其化成刮刀，在颜恻头上比了比。正要开始干活儿，颜恻却翻了个身，将它吓一大跳。</p>
等颜恻换好姿势，它再次准备下手，却忽然察觉这死孔雀气息不对。</p>
白虺凑到他脸旁，见其眉头紧皱，额头也浸出冷汗，不由得警惕起来。</p>
这死孔雀怎么了？</p>
它正打算再凑近些，仔细查探，颜恻却冷不防地睁开双眼，与它对个正着。</p>
白虺顿时一个激灵，待看清颜恻眼睛时，浑身龙鳞都快炸了。</p>
血瞳！</p>
白虺不敢妄动，好在颜恻很快又闭上了眼睛，并未清醒。它松了口气，随即又好奇起来，这死孔雀究竟怎么回事？难道真是内丹出了问题？</p>
它暂时放弃给死孔雀剃度的活计，来到他胸前，然后往其内府注入一丝灵力。</p>
“怎么了？”伏青骨察觉它动用灵力后问道。</p>
“这死孔雀不对劲。”灵力探入内府，触碰到颜恻内丹，察觉到一丝残留的魔气。那魔气一碰到它，霎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再探却又探不出来了。</p>
“他的内丹有问题。”</p>
果然。</p>
伏青骨和心元的担忧成真，“回来吧，天亮再找兰覆和颜崟从长计议。”</p>
“好，你等我会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