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述苏醒，是在三日后。</p>
他醒来没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师父，先对上了白虺拉得比驴脸还长的脸，他‘噌’地坐起来，脑子里却传来一阵剧痛，又捂着头倒了下去。</p>
“怎么？”白虺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想打？”</p>
云述脑子疼得发晕，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揉着脑袋没好气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我师父呢？”</p>
“就是她让我在这儿守着你，怕你死在这儿，给人添晦气。”</p>
这昏迷了三日，白虺就整整守了三日，还得不眠不休，寸步不离，一旦溜号或躲懒，就得挨鞭子。</p>
“你说谁晦气？”云述挣扎着起来，恶狠狠瞪着白虺。</p>
白虺满身怨气，说话异常难听，“跟条狗似的追来，还带来不干不净的东西，你不晦气谁晦气？”</p>
“你！”云述脸色铁青，如果不是他大病初愈，不是这头畜生的对手，一定拿鞭子抽烂这畜生的嘴。</p>
白虺多看他一眼都嫌烦，确定他醒来后，便拂袖出门，找那无情无义的妖道交差去了。</p>
云述气得脑子发懵，在床上呆坐半晌后，才回过神细嚼方才那孽畜的话。</p>
他说自己带来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p>
云述慢慢平静下来，以往脑中混杂的念想，就像落入雪原的雪片，与天地融为一体，意外的清净。</p>
他察觉不对，脸色顿时一变，然后打坐，分神探入识海，却见识海中笼罩的黑气已烟消云散，一派风平浪静。</p>
“你在哪儿，你给我出来！”</p>
无人应答，那个引诱他、纠缠他多年的，犹如毒蛇一般阴险的声音，消失了。</p>
云述自虐似的搅动识海，却始终没发现魔种的踪迹，却看到一些光怪陆离的景象。</p>
他一一浏览，终于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p>
师父，一定是师父，她将魔种引到了自己身上。</p>
云述撤出识海，睁眼下床要去找他师父，却一头重重栽到了地上。</p>
他挣扎着起来，连滚带爬地冲出房间，然后循着白虺离开的方向追去。</p>
——————被踹虺虺分界线————————</p>
白虺来到伏青骨屋外，从窗缝里瞧见她正打坐修炼，便化为龙形沿着窗缝钻了进去。</p>
它游到伏青骨面前，盯着她瞧了半晌，沿着蒲团爬到她膝头，溜到了她手心里。</p>
伏青骨睫毛微微一动，睁开眼将它捏起，它便拿龙尾缠住她的手指，讨好的蹭了蹭。</p>
“这会儿知道卖乖，早做什么去了？”</p>
白虺拿盯着她眨巴眨巴一对大眼珠子，挤出一层水雾，一副知错悔过的模样。</p>
“少装哭。”伏青骨弹了弹它的脑袋。</p>
“我错了。”白虺两只前爪抱住她的手，闷闷地声音传入伏青骨脑海，“我不打他了。”</p>
伏青骨冷笑，这蠢龙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她挥手将它甩了出去。</p>
白虺在地上滚了几圈，化为人形，干脆就地盘坐，一脸委屈地看着她，“大不了让他打回来就是。”</p>
伏青骨闭眼继续打坐，不再理他。</p>
她腰间的玉佩发出微光，三郎的虚影浮现在空中，对白虺道：“你不该擅作主张闯入他人识海，稍有不慎，便是两败俱伤。”</p>
这死鬼怎么冒出来了？还帮着妖道训起他来了，他算哪根葱？</p>
白虺不服，却不敢再惹伏青骨生气，只能压着不服和怒火道：“我只是想抓住那魔种，看看它有何阴谋。”</p>
三郎继续道：“那也不该莽撞行事，使得青骨引魔上身，才让你和云述安然脱困。”</p>
“我不是故意的。”想起伏青骨把自己推出云述识海，白虺心头颇不是滋味，他低头对伏青骨：“我下次再也不冲动了，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p>
“没有下次。”伏青骨淡淡道：“此刻便启程去东海，我送你去受封。”</p>
白虺心头顿时一凉，拒绝道：“我不去！”</p>
伏青骨睁眼注视他，“你方才还说，我说什么，你做什么。”</p>
白虺一时说不出话来。</p>
她说：“所以你根本做不到。”</p>
白虺咬牙，“做不到你打我就是，我都受着。”</p>
“我没有打人为乐的癖好。”伏青骨无言片刻，继续道：“你本是妖兽，生性不爱拘束，又何必勉强守着我？且如今既修成正果，自该寻大道而去。”</p>
“来是你拘我来的，眼下你又想赶我走，想得美！”白虺负气转身，拿后脑勺对着她。</p>
“我欠你的，已经还清，你我因果已了，不必再徒劳纠缠。”</p>
天边飘来一片乌云，白虺这会儿是真想哭了。</p>
他闷声低吼：“你说了就了？你又不是神仙，凭什么都是你说了算？”</p>
外头传来洒扫弟子的惊呼，“下雨了！”</p>
白虺擦了擦鼻子，“你就是有了新人忘旧人，云述一来，你就不想要我了。”</p>
“休要胡搅蛮缠，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与他无关。”伏青骨望向窗外，天色变得晦暗，“你修行千年，本就是为了飞升成龙，如今机会摆在你面前，难道想白白错过？”</p>
白虺默然，被他刻意忽视的问题被伏青骨三言两语挑起，令他愁肠百结。</p>
飞升成龙和留在妖道身边，他该怎么选？</p>
“白虺，你并不懂情，又何必来搅这趟浑水，白白耽误自己的前途。”</p>
“你老是说我不懂！我怎么就不懂了？”白虺转身红着眼瞪她，“分明是你铁石心肠，无情无义。”</p>
伏青骨平静道：“所以才更不值得你为此赌上自己的前程。”</p>
“我乐意。”赌气说出这三个字后，白虺却有些后悔。</p>
“是吗？”伏青骨点破，“那你为何恼怒。”</p>
“我……”白虺答不上来。</p>
三郎叹气，看向白虺的目光，透着一丝怜悯。</p>
伏青骨面无表情道：“断送前途你不乐意，离开我你也不乐意，你乐意的是鱼和熊掌兼得。世有道路千万条，人只能择一而行，白虺，不要太过贪心。”</p>
这就叫做贪心？他想飞升有错吗？想和她在一起有错吗？</p>
门外豆大的雨点落下来，打落秋叶，白虺憋红一双眼，却愣是没哭。</p>
伏青骨心头一刺，面上却依旧冷漠，“你若犹豫不定，那我便助你看清前路。”</p>
异象陡然而起，灵力将门扉冲开，晃得‘哐啷’直响。</p>
不好！白虺捂住额头想溜，却被一个阵法困住。</p>
传送阵？</p>
白虺猛地朝窗外望去，窗上映出一道熟悉的影子。</p>
是席玉！</p>
阵法爆发出金光，白虺被金光吞噬，被刺得闭上了眼睛，再睁眼，耳边是猎猎狂风，脚下是浩浩沧溟，这是……东海！</p>
原来他们一早就商量好了，要在今日将他丢掉。</p>
白虺既伤心又愤怒，他冲四周大喊：“这算什么？你就这么厌烦我，想赶我走？”</p>
“我只是替你解开灵契，过后要走、要留，都由你自己决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