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塔上，钟声长鸣，木鱼声、经声不绝，超度着往生英魂。</p>
枯禅与禅院弟子在塔顶司祭，其余人依序列坐塔外，场面肃穆庄严。</p>
凌霄、席玉、楚屿芳等人，坐在最前方，伏青骨坐在左列以尾，跟着僧人们默念往生咒。</p>
忽然，她察觉山脚异常，似是有人斗法，还未睁眼，几道凌厉地剑气刮过她面前，直冲山脚而去。</p>
是凌霄。</p>
伏青骨正准备继续念咒，却忽然察觉一丝魔气，她猝然睁眼，凝神感知片刻后，分出一缕神识，投向山脚。</p>
神识落到魔气显现之处，却见犀渠被自己的玄清棍贯穿胸口，钉在了石佛之上，而天和已不见踪影。</p>
地上有血，伏青骨沾起血嗅了嗅，嗅到一股淡淡的魔气和剑气残留的灵力。</p>
她四处探寻，却一无所获，最后回到犀渠面前，问道：“是它自己跑的，还是被人救走的？”</p>
犀渠进气没有出气多，她张了张嘴，断断续续地骂道：“你……就不能先把棍子给老娘拔出来……再问？”</p>
伏青骨将双手一环，“你答了，我再拔。”</p>
“臭、道、士！”犀渠想吃了她的心都有了，眼见血已经将自己脚下的地沤成了泥，犀渠虚弱道：“自己、跑的。”</p>
“它内丹不是被你挖了？怎么挣脱的封印？”</p>
“那死秃驴……跟它是一伙的。”</p>
死秃驴？如晦？</p>
他果然有问题！</p>
伏青骨弹了弹玄清棍，在犀渠痛苦而愤怒地眼神中，将灵力探入她体内，却见她的内丹还在，又问道：“它既没再夺丹，应当不是你的对手，怎会将你伤成这样？”</p>
“魔眼。”犀渠眼中露出一丝畏惧，“他有一只魔眼。”</p>
伏青骨一愣，天和不是封元虚的契兽么？怎会有魔眼？</p>
“他盗我内丹，就是为了遮掩身上的魔气，好混入紫霄雷府。”犀渠又脑仁疼，开始胡言乱语起来，“盗我内丹者死！盗我海晏图者也该死！你们统统都该死！我要将你们都杀光！”</p>
海晏图？伏青骨神色一凛，“你告诉了他海晏图之事？”</p>
犀渠自顾自道：“海晏图是我的！还给我，将它还给我！”</p>
这青牛怕不是被打坏了脑子。</p>
伏青骨将灵力探入犀渠脑中，却发现其识海已毁，随即从其识海中发现一丝极淡的魔气。她本想将那丝魔气勾出，谁知却反被扯进犀渠的识海，落入了幻境之中。</p>
浮屠塔前，伏青骨的身子猛地一震，趴在她手上的四脚蛇立即睁开眼。</p>
“妖道？”</p>
“我没事。”</p>
还还能应声，看来还算安全，白虺问道：“你在哪儿？”</p>
伏青骨盯着面前的牌匾，答道：“我在凌云殿。”</p>
“什么！”白虺怪叫，“你怎么又跑海晏图中去了？”</p>
这蠢龙差点将她神识给吼散，伏青骨揉了揉额角，解释道：“确切来说，是犀渠的识海。”</p>
“我来找你。”</p>
“不必，你守住我的肉身，替我护法。”</p>
“哦。”白虺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那你不要切断神识。”</p>
“好。”伏青骨勾起笑容，随后进入凌云殿。</p>
凌云殿的陈设与她之前所见并无不同，只是更为干净整洁，细微处可察人迹。</p>
她来到雷祖神像前，雷祖依旧，与之凝视片刻后，绕到背面，魔神也依旧。</p>
伏青骨想起枯禅讲过那则关于魔神之传闻，仔细打量起两尊神像，发现其神态虽各异，五官却有些相似。</p>
难道传闻是真的？</p>
她不禁又想起巫危行和三郎，他们之间究竟又是什么关系？</p>
沉思之际，殿外忽然传来‘沙沙’声响，伏青骨立即藏到神像后。</p>
她无意间抬头，却见魔神正俯视着她，那神态仿佛活了过来，笑容狰狞，眼神邪恶，似是挑衅又似引诱。</p>
“那些该死的低阶妖兽，居然打老娘的主意，简直活腻歪了！”咒骂声飙入殿内，是犀渠。</p>
犀渠步入殿内朝神像走来，殿内霎时被血腥气笼罩，四周也变得昏暗，幻境受犀渠心绪操控，可见她此刻心绪不佳，还是不要惊动她为好。</p>
伏青骨收敛气息，紧贴着神像站立。</p>
犀渠骂声不断，她来到神像前，褪去自己饱蘸鲜血的衣衫，然后化出海晏图印，低声念起咒语。</p>
第二境开启，犀渠利索地跳了进去，伏青骨跟在她身后，也投入阵法之中。</p>
仍旧是那片沙漠和绿洲，却没有累累白骨。</p>
犀渠化出真身，迫不及待地奔向绿洲，开始啃食上头的草木，饮用那月牙泉中的泉水，她身上的血污滴入泉水中，染出团团红雾。</p>
白虺借用通感见此情景，咂舌道：“这蛮牛当真是不怕死。”</p>
伏青骨观察片刻后说道：“此时魔眼还未被唤醒。”她见整片泉水都被染红，赶忙躲往远处，“不过应该快了。”</p>
一个封印浮现在月牙泉上，白虺道：“这不就是你用来封小魔星的封印？”</p>
“这封印的力量，可比我强多了，应该是师父所设。”</p>
“你师父真是个怪人。”</p>
“嗯？”</p>
“他既供奉它，为何又要封印它？”</p>
伏青骨想起灵晔自囚于荒剑山上之时，被正邪之念所撕扯，陷入矛盾、迷茫之情景，或许她的师父也曾面对如此困境。</p>
“劫数。”</p>
“什么？”</p>
伏青骨却没再应声。</p>
这妖道吊谁胃口呢？白虺气不过，沿着她的衣袖钻到她脖颈上，留下一枚红色牙印。</p>
伏青骨摸了摸脖子，给这小气的四脚蛇记了一笔。</p>
此时，青牛已察觉危险，它想要想逃，却被几股黑气缠住。黑气扎入它背脊吸取血肉，使它发出惨叫，然后发疯似的从月牙泉中冲了出来。</p>
可没冲多远，黑气便追过来将它绞住，它化作人形将其摆脱，借力滚到一旁，黑气受封印限制，无法再往前，只好缩了回去。</p>
犀渠化出玄清棍怒指道：“何方妖物，竟敢偷袭老娘。”</p>
泉水变得漆黑，草木霎时凋零，一个红色肉球顶出水面，转动几圈后绽开一条缝隙，露出黑红色的瞳孔。</p>
竟是只眼睛。</p>
犀渠盯着那眼睛，神情变得恍惚，然后不由自主地朝魔眼走去。</p>
她手一松，玄清棍猛地砸在脚背上，砸得她抱足痛呼，神志骤然清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