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烨迫切的回到了南野城中。</p>
南关守住了，南军打了胜仗，越州打了胜仗。</p>
可最为悲伤的，也是越州。</p>
齐烨不想在越州待着，他回到了小娘养的南野城中，这里虽然没打胜仗，没有任何功劳，却也没有太过沉重的悲伤。</p>
军帐中，齐烨坐在木箱子上，抓着笔，从日落到月升，快一个时辰了，就写出了半个字。</p>
在旁边强忍着瞌睡的喻斌试探性的问道：“恩师，不如弟子为您代笔吧？”</p>
齐烨没吭声。</p>
他想给老六写信，写密信，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不是禀报，而是说，诉说。</p>
可这些太多太多的话，又不知该如何开口。</p>
他想写军伍不容易，可老六就出自军中，哪能知道军伍不容易。</p>
他想写南关艰苦，可当年老六就是南关将他爹带走的，岂会不知道这里艰苦。</p>
他想写太多太多的东西了，所见所闻，每当下笔时，他又觉得是废话，通通都是废话。</p>
千言万语，终究随着墨汁化为了一封像是家书的密信。</p>
陛下，您还记得您与我第一次谋面时吗，我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又说，国之兴亡肉食者谋之。</p>
我吃上肉了，大快朵颐，因此我才给您写了这封信。</p>
在我心里，您就是登，老登。</p>
登者，高也，试问天下人谁还比您更位于高处，登于高处。</p>
老者，长也，在我心里，试问天下人谁还比您这位天下人的君父更是长者。</p>
作为站在最高处的长者，您就是我心中最敬爱的老登。</p>
您登于高处，俯瞰天下，您高高在上，我永远敬畏您。</p>
您是天下最年长的长者，您总是庇护我，照顾我，我永远尊敬您。</p>
您最后庇护我一次，最后照顾我一次，我想在南关做一些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当我做这些事时，一定会很多人说我的坏话，很多很多的坏话，您先别生气，您一定不要生气…</p>
不知不觉间，齐烨写了很多字，没有说他要做什么，因为他都不知道自己具体该做什么，如同闲言碎语一般，东一言西一语。</p>
写着写着，齐烨哭了，泪水落在了纸上。</p>
他说他看到了很多人，很多死人，很多战死在南关的死人。</p>
齐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些死人。</p>
叫军中同袍，他觉得自己不配。</p>
叫送死的蠢货，又知一个国家的安定繁荣就是靠这些蠢货守护的。</p>
写着字，落着泪，齐烨再抬起头时，帐内空荡荡的，人们都走了。</p>
帐外，小伙伴和司卫们蹲在地上，围成一圈。</p>
每个人的眼睛都红红的，谁也没想到，越州城这一战，竟打的如此惨烈。</p>
季元思从远处跑来，满面兴奋之色，后面跟着小山一样的季小鹿。</p>
“姐夫呢，姐夫可是在帐…”</p>
跑过来的季元思身形一滞，似是想到了什么，踮起脚来到了大家面前，蹲下身，默不作声。</p>
季小鹿歪着脑袋看着大家，最终蹲在了季元思的身后。</p>
风，轻轻的。</p>
月儿，躲在乌云之后。</p>
火把的光，将每个人的面庞映的红红的。</p>
每个人都低着头，迫切的想要做些什么，令自己忙碌起来，只有忙碌起来才会慢慢忽视一些事，忽视一些令他们心里堵得慌的事。</p>
刚刚老帅的亲随来了，交给了喻斌一个名册。</p>
名册没有写满，短短几句话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