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蟒关下。</p>
巨人五百率先冲营,虞无过指挥若定,将骑射营分到战场左、右,引巨人分去两百兵。立下坚营在中间,吸引恪王的三百巨人兵。</p>
虞无过在中营箭塔上,冷静看着战场。</p>
他部有两个战略目标:一是设法捕获一头巨人头领;二是配合城中动作。</p>
在此两项目标之外,就是要多消耗巨人和汤人的兵力,为日后之战多创优势。汤人不出,巨人首发,那正可多杀、多伤、多捉巨人,以报盐湖之仇。</p>
能杀则杀,能伤尽伤,然后考虑活捉。</p>
捉到的巨人,最好是活泼泼、猛生生、伤无大碍,且有气无力的,利于炮制为傀儡用来换钱粮。</p>
巨人在盐湖兴风作浪,近湖变成一件很危险的事,还没确定好提取盐块的新法子前,以巨人傀儡补充军资是个好办法。</p>
像双目都被射瞎的巨人,以及从空中摔下来骨折多处,行走不良的巨人,不在虞部的考虑范围之内,能杀就当场杀了。</p>
像巨网一下罩回的两头巨人,虽有伤在身,但调理几下还能康复,就是笔好买卖。</p>
散攻入营的巨人,劲弩伤之甚重、委顿难起者,就算被网罩住了利于活擒,不擒,杀之。</p>
左、右战场巨人纷奔,以套兽绳缠之,用巨网罩捕,往往竭力反抗,给军士、修士带来潜在危险的,不擒,也杀之。不教梁国军士身临险境也。</p>
虞无过善守之名,梁、汤尽知。他的战法,敌我双方都已明了:把骑营散在左、右,居中扎下坚寨为本营,后方紧临巨蟒关城门,即便于撤退,也便于接受援助。</p>
本营保持的大小颇有讲究,正面宽三里,纵深两里厚,环周可容六百巨人左右接战,像个楔子,牢牢地钉在了关下。</p>
巨人被逼得无法多派战士进攻,若再多派人手抢占营寨,就要与自家人相挤了。除非派去追骑射,但骑射如草中乱珠一般,忽聚忽散,速度不慢,被追得危急了,就往城下跑,引巨人去受城上的巨矢利箭,战损大增。</p>
目前巨人与梁的战损比在二巨人换五十梁人左右,五十梁人接近为一名修士,三十营卒,十九骑射的组成。</p>
虞无过对这个战损比勉强能接受,心下也在隐隐作痛。如果梁人伤亡更少,他自然乐见,但这已是尽最大力量打出的最好成绩了。</p>
眼下战损比有变糟糕的趋势,因为有部分巨人是在冲营时就伤亡在投机和脚弩之下,开局不错。打到此刻,胶着难分,已经没有那么好的机会大量杀伤巨人了。</p>
虞无过不动声色看了眼后营,那儿有潜藏的四名通明境大修士。他计划把营前战阵,从目前的“凹”字型,打造成“回”字,再优化成“亚”字型,就下达击恪王令。</p>
捉巨人头领的机会不多,须见机而作。</p>
汤营这个方向,越王也在留意双方战损比,他非常痛心,很不满意。</p>
汤人提醒梁骑射下绊子,他不为所动。这是巨人与凡人的战场,凡人用绳、用网,以前也遭遇过多次,是意料中事,除非巨人不出兵,出兵肯定遇上。要以快打快,尽量引出更多梁修,让城中举事更易。</p>
汤骑请战出斗,他否了。这是巨人的主场,巨人要在关下不计牺牲,逼迫汤修在关城内打出狗脑子,以探测如何拿下巨蟒关。</p>
汤修申请上场,他否了。汤人此时此地的修士,强者多已潜入关中,这些随队汤修难与梁修相抗,更比不上普通巨人。还不如多派巨人。</p>
好比自己办好了酒菜,请客宴饮,客人说自己家厨子有某某菜也好吃,我着人送来。那就没必要了!</p>
越王本以为,自己已经达成上驷对下驷的条件,不料开战就打成换子状态。自己兵员多,但派不上劲。己方单兵质量高,但对方准备充足。</p>
梁人确然优秀啊。</p>
江修祥大喊一声“我强汤弱,彼何不降我”的样子在他脑中闪过。越王心中小怨之:叫你降,我们要巨蟒关的原因不好讲。不单你不降,梁更不降。固然,换我有梁国这般实力,我亦不降。没得法子也,只有把天地打烂,重新捏个样。</p>
越王亦怨锦斓:生个大脑袋又怎样?真着急你的智商。暗示你降给梁,你跟我们讲东方西方。我们晓得你把秘密死命藏,把我们当外人防,不肯吐露一丝衷肠。</p>
叫你着人潜入梁,到处把火放。你怕梁依样学样相攻将,影响你的全盘。我急着要巨蟒关,你偏不愿全面战。</p>
畏首畏尾,缩手缩脚,那还怎么打这仗?迟疑不得也,哥哥。少不得,要我们来逼你一场。速速操办,底牌尽出,一起打国战。</p>
越王写完歪诗,长啸一声,雄壮喝道:“换!”声震全场。</p>
阵中恪王再仔细看了一下时下战局,随来的五百族人,或死或伤已减员三百。余者不足两百名,其中五十余人随己,十余人散在营,其他余卒在左、右两方战场。也啸一声,雄壮喝:“当!”</p>
汤营奔出三百巨人,快速增员三处战场,中二百,左、右各五十。他们身后,另有两百巨人已经在热身。</p>
三百巨人,气势如虹,抢入战阵,助恪王第一批带来的巨人脱战返营。</p>
梁营阵前,本来快把“凹”字型阵势转成“回”字型阵,先被新来的巨人冲击,接着再受脱战的巨人回冲,像受了锯拉的树皮,裂开大口子,阵型转变失败。</p>
脱战的巨人纷纷大口张开,从腹腔吐出盐块、石子、飞刀、铁蒺藜、皮革紧扎的石灰包……抓在巨掌里,扬手纷掷,掷出了梁人脚弩箭矢满天飞的气势,打得梁军死伤一片。</p>
他们要下火线了,先把武器打光。然后撒丫子就跑,速度犹胜骑射,梁人独呼何何。梁修也无暇追杀,对方新来的巨人已经顶岗对攻了。</p>
脱战者将受伤的族人扶起,或搂或搀,或搭或抱,或背或夹,雄纠纠地往营回走。</p>
营前巨人奥欧奥欧叫嚷,以示欢迎、致敬。有些奔前相迎,将返回的族人接入营中。</p>
热身完毕的二百巨人,呐喊着冲入战场。中一百,左、右各五十。</p>
以新换旧,还是五百巨人,仍遵守恪王此前战策,继续保持三百击营、二百分杀骑射,接着由恪王统领。</p>
飞、瑾、平、游四王静立于越王身后,并不下场。</p>
北蟒岭山腰。</p>
一名护卫惋惜道:“巨君应多带铁蒺藜,杀伤更众。”他看到被盐块、石头砸过的梁军骑射,大多无碍,又能升骑作战。被飞刀、铁蒺藜击中的,则非死即伤。且铁蒺藜落在地面,还可以绊伤梁军骑射的马蹄。</p>
守朴:“置办不易。”</p>
还是穷呗。</p>
另一名护卫叹道:“巨君要救一百俘虏,现在却死伤二百余,这账算的……”</p>
“咄!是何言?”塔塔怒喝,“梁人失德丧良,将巨君俘制为傀儡,悲惨屈辱,人神共愤,岂能不救?救岂有不战,战岂无伤亡。梁,吾国死仇,必破其国,尽夺其地。你以为自怀仁慈,实则是怯生勇失,忘战忘耻,小恩小德!再有是言,必重处之。”</p>
护卫羞愧无比,施礼表示受教遵令。</p>
声优,咳,汤相锦斓徐徐道:“此战打得无可奈何,塔塔勿责之太切。越王为了那百余君,也是无时无刻不操心劳神,恨不能换回来。但除非两下讲和,然则如何能和?越王也无可奈何。”他扫视众人一遍,“某望诸位暂抛疑虑,实心用事,奋力作战,早克梁国。”</p>
众人面面相觑,一起拱手道:“谨遵相爷令!”</p>
说铁蒺藜的侍卫道:“梁人选在关下出战,果然狡诈。仗着关城墙头的利箭支援,摆下只能容数百巨君施展的小阵,迫得越王不得不使添油战术。”</p>
锦斓道:“越王将计就计耳。他必须保持关下的攻力不能太强,以免惊走虞无过。梁人闭关不出,会给巨人更添事桩、影响救俘。越王又要保持攻力不能太弱,太弱战不成平手,达不成削减梁军的效果。反之,梁人谋我亦然。他敢出关来战,一要耗我兵力,双方换子,他进可攻,退可守,局面大好。二要赚我入城修士。他不出关,我们修士不出面,所以他出关了,示我内空,诱我动手。牛江河已持刃以待矣。而我知他之谋,不得不发,也是无可奈何。必须要给越王他们一个交待啊。”</p>
他近几年陆续收到的信息,很多写着“无可奈何”四个大字,搞得他的大脑袋一直在痛。</p>
塔塔听出锦斓话里有入城者须死战之意,心下凄然。</p>
锦斓喟叹:“梁人治国,甚有手段。我大汤与梁比起来,还是逊色甚多。若我大汤国力更盛,修士更强,将士更众,何来若多无可奈何。守朴,按前计划,你传令国内,严密关注。”</p>
守朴拿着传音玉符往汤境内传讯,心中知道:师父已经下定决心,很快要发布汤修在巨蟒关内的袭击令。</p>
不择手段,以修士为主战力互相攻击的恶魔要从盒子里放出来了。</p>
双方此前一直打阵地之战、草原之战、攻营之战,都以普通军士为主力,修士为辅助。从今往后,要加上以修士为主力相互袭击的战法。</p>
梁国地广人稠,富庶稳定,是比较希望只在关外打的,免得打烂国内的坛坛罐罐。汤国国力弱一筹,且抽调了大量人手在办另外的事,捉襟见肘,更难在国内严密防守,也不希望此刻开始全面开战,梁国人口多底子厚资料丰富,修士自然也多,互搞修士对攻,汤国压力很大,但架不住巨君要救族人的坚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