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被王伟看一眼后又耸拉着眼，略觉突兀地转回头去。</p>
继续往前迈一步。</p>
“站外边去。”</p>
王伟说。</p>
“……你怎么来了？”</p>
“呵，你希望我来还是不希望我来？”</p>
“……我没要你来。”既然刚刚都没追上来，现在又来干嘛？非得让我难受一阵儿才觉得心里舒服？</p>
才觉得我非他不可吗？</p>
他是不是也暗暗地在报复我？越想我心里越是气愤，愤怒填膺，那火光凶猛地燃到头顶，随时会吞噬人一般。</p>
我把火气压了又压。</p>
“去那边休息一会儿，什么事儿等这边完了再说。”</p>
“安全吗？”我冷不丁问一句。</p>
他眉宇间挂着疑惑，似在犹豫，却又好像只是单纯地想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p>
“很安全。”他已知道我是因为那通电话那个女人才这么问，望向我时眉宇之间已经换上坚定和认真，眼皮轻轻一挑，对着一楼大厅某个空白长凳示意：“去那边等我。”</p>
前面还有7个人，不出意外也还要等十几二十分钟才能轮到我们缴费。</p>
他已经给了我此刻想要的答案，而我需要他的帮衬，自然不会在这时多说什么，把绵绵不尽的复杂情绪揉进心底，我跟他点头道谢，扭头过去短暂休息。</p>
即便这样，我还是一直注视着他，时时打量着他，他也会或侧眸或回头看我，我们隔着一定的空间距离视线频频对上。</p>
我觉得他还是那个他，和我在一起这些时日里的他。</p>
没有任何改变。</p>
却又好像已经变得我不认识了。</p>
前方还有6个人。</p>
5个人。</p>
我在前方还剩下一个人时迅速挪动脚步走到他身边，并提前把微信二维码调出来等着柜台扫描。</p>
头顶是他一声轻轻嗤笑，我等柜台扫完后拿着里面递给我的单子，不明所以地望向他。</p>
“笑什么？”</p>
他抱着我儿子从队伍中退出，没有回应我，却只是抱着人走在前头领队一样：“走吧，去做检查。”</p>
“……”</p>
我像个小学生一样紧随其后跟着。</p>
把钱交了，现在就只剩检查这一个项目，还不至于气氛紧张。</p>
我就跟他聊刚刚的话题。</p>
“你还没跟我说你刚刚笑什么？”</p>
难道是我主动过去付钱他心里松了一口气？</p>
这不无可能。</p>
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也不会在乎多帮我一次或是少帮我一次。</p>
难道他也油尽灯枯了？</p>
也有可能，修房建屋处处要钱，他这段时间还没挣钱，算是只往外拿不往里进的状态。</p>
还给了我一些。</p>
即便没有也很正常。如果真是这样我也没必要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p>
“没什么，就……”</p>
“有几个人，我先去排队！”</p>
一来是我不想在这时候戳人心窝，二来，前面确实有几个人，甚至还有人在陆续往这边挪动，看样子是要排队做检查。</p>
我跑过去可以排在前面节约时间。</p>
他抱着我儿子在后面慢步追来。</p>
好不容易排到我们，做完拿检查还得等上四十分钟。</p>
我们都有些饿了，意见一致地打算下楼吃个饭。</p>
带着儿子一起下楼之前我先跟护士取得同意。</p>
孩子依旧由他抱着。</p>
我们到楼下一个平民餐馆，这是我发现附近最便宜性价比最高的一家店。</p>
要了三菜一汤。</p>
最后他指使我去付钱。</p>
按理来说也应该由我来付，但这个举动让我不免觉得有点儿心头寒颤。</p>
付完钱我回来接过儿子。本想把之前没发出来的火都一并发了，却又被这个事儿梗着心喉。</p>
“你没钱了吗？”</p>
他抽纸擦嘴，长腿从凳子里侧往外一拔，整个人已经站在凳外。</p>
这店面又小又窄，他一站起来好像把店里整个空间都占据了大半，高耸入云的感觉，叫人仰望。</p>
“暂时没有。”</p>
“暂时没有是什么意思？你的钱都给我了吗？还是说你还有别的钱不在你身上？”</p>
他目光深深盯着我，好像要把我看穿，我也不怕他看，问了就是问了，他觉得我在盘问他或是算计他，这个我管不了。</p>
我只想知道我想知道的。</p>
“是吗？你回答我。”</p>
如果真是那样，那我会想方设法把他给我的钱起码还一半回去。</p>
我不能让他山枯水竭。</p>
“走吧，先出去。”</p>
我同他走到人行道上，他还准备送我回医院，但我刚出来就和他拉开距离。</p>
目光沉沉地锁着他，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现在你可以跟我说了吗？”</p>
“都是小事儿，女人少管这么多，走吧，送你回医……”</p>
我挥开他的手。</p>
他扭头看我，目光中已经染上深沉和尖细的小刀。</p>
好像要刀人。</p>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种凶相来。</p>
“别闹！”</p>
他似乎也感觉自己刚刚太吓人，眉目稍微温和一些，音量也跟着降下来，手轻车熟路的搭在我肩膀上，想半推半就拢着我回医院。</p>
我再次甩开他。</p>
和他凶狠复杂的目光对上，我没有一点退缩和迟疑，言语坚定又直白：“王伟，如果你觉得这样伤你男人的自尊心，那我只能说抱歉，我考虑不到这么多。</p>
虽然我现在也身在深渊，需要很多很多钱买我儿子的命。但一码归一码，如果你真的很难你可以和我说。”</p>
“和你说什么？”他眼里露出玩味来，是我看不透的深意，语调轻浮又带着嘲讽：“说我山穷水尽求你养我？那我现在说了。”</p>
他走近一步，弓着背，弯着腰，双手抵在膝盖上，把头埋下来与我平视：“李云烟，你要养我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