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约在听暖玉叙说的时候,一直皱着眉头。
他知道暖玉这时候不会骗他,但他却听出了叙说中太多不合理的地方。
石田秀子看了沈约一眼,“你听出问题了?”
沈约点点头,沉吟道“先让暖玉说下去。”
不等暖玉开口,沈约补了一句,“暖玉,你说的天堂不是人死后才去的地方,而是形容一个安逸的地方?”
暖玉点头道“是的,不是死亡后幻想之地,而是个真正安逸的地方。我亲眼目睹了那里人的情况,那里的人不用再做繁琐的工作,每天可以享受最好的生活!”
石田秀子淡淡道“那不过是另外一种养猪的方式。”
“养猪?”暖玉声音微有颤抖。
石田秀子反问道“不是养猪吗?让猪无知无欲,以为那就是人生,其实两种人生没有区别。”
沈约保持沉默。
石田秀子说的辛辣,但这何尝不是个事实?
苦命如狗,幸福如猪,很多人从奔波为了一口饭吃转到不用为饮食起居发愁,经历了由狗到猪的转变,但行为又比猪狗高明多少?
盲从一个规则,妄想获取永远的安全保证和安逸,却避免不了最终的一刀!
在暖玉世界的两种人生,就是苦命狗和幸福猪的人生!
石田秀子一语就道破了本质。
暖玉却没有太过激动,只是道“你说的是对的。不过……那时的我自然没有这高的认知,我所在那个世界的人类,一直都很向往天堂的生活。”
沈约突然道“是圣人之治!九州之王当自己是个圣人?”
石田秀子喃喃道“好像是这样。”
由石田秀子“无知无欲”四字,沈约倒是很容易联想到老子《道德经》说的几句话。
——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
在老子看来,圣人之治的核心就是对所率领的人“虚心实腹,弱志强骨”。
是以老子又说——是以圣人之治,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
后人常因老子的这段话有诸多讨论,有人觉得老子是个圣贤,自然对老子说的“使民无知无欲”有着高明的道德解释,攻击老子的人却因为这些话认为老子在玩什么愚民政策——你让老百姓处于无知状态、只信奉你统治者说的话,那不是愚民是什么?
可事实却是——老子只是揭露了圣人之治的实质罢了,老子对圣人也是不屑的,不然也不会在《道德经》中又说——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这些言论。
圣人之治也是一种统治,和国家机器同属一个层面而已。
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当你开始强调所谓的孝慈、忠臣的时候,说明这社会已经大有问题。当你强调圣人之治,只能说明这世界已经虚伪的不像样子。
因此所谓的圣人之治,在老子眼中,和常规统治不过是五十步百步的区别。但在老子的眼中,能做到圣人之治,也算是难得可贵了,就如修行中,你做不到四禅八定,但能做到欲界定也不错了。
进步总比倒退要强。
至于后世从老米那里发展出来“以消费刺激生产”的理论,让世人充满的做法,和圣人之治相比,更是天堑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