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一瞬间的对视仿佛被延长了几十秒，寂静的楼梯间内沉默掷地有声。</p>
下一秒银光一闪，回过神来的唐安瞳孔微颤，带着惊惧猛地划出了手里的手术刀。</p>
雷克斯单手截住了唐安细瘦的手腕，轻轻巧巧卸掉了唐安的武器。</p>
“叮当”一声轻响，手术刀应声落地。</p>
唐安的唇角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雷克斯这才意识到自己手里那截手腕还包着纱布，因为自己并不小的力气在往外渗血。</p>
唐安却一声没吭，紧抿着唇，一双黑眼睛眼瞳微缩，直勾勾地盯着自己。</p>
像只炸了毛的狼崽，即便浑身颤抖也要向敌人露出尖锐的犬齿。</p>
雷克斯看了那双眼睛两秒，终于将视线挪开了。</p>
将唐安的手腕翻过来一看，一道横贯在手腕上的血痕正隐隐透过纱布渗出血来。</p>
这种伤口毫无疑问是割腕造成的。</p>
雷克斯看着纱布上的血痕，微微眯起了眼睛。</p>
手上的力气稍微松了松防止伤到唐安，结果唐安一察觉到桎梏撤去，根本不管手上的伤，把手用力一抽转身就要跑。</p>
“回来！”</p>
雷克斯压低声音，一把扳过唐安的肩膀，锁住脖子将人禁锢住。</p>
唐安还不知道唐云的车就在楼下，这么跑下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p>
唐安掰着雷克斯的胳膊拼命踢蹬着挣扎，雷克斯怕唐安乱喊把人引来，本想捂住唐安的嘴，结果被唐安狠狠一口咬在手上。</p>
“嘶。”</p>
被咬到的肌肉附近迅速失血变白，雷克斯吸了一口冷气。</p>
唐安要是真想咬，这一口下去自己的手上早就鲜血淋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显感觉到那上下两列牙齿在发抖。</p>
雷克斯没管已经开始有些发麻的手，用那只禁锢着唐安肩膀的手轻轻拍了拍。</p>
“唐云人就在下边，你下不去。”</p>
唐安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挣扎的动作停住了，咬着雷克斯手的牙齿微微松了劲。</p>
确保唐安这句话听进去了，雷克斯压低了声音，继续说。</p>
“跟我走，我带你离开。”</p>
接下来的五秒宛如一个世纪一般漫长，楼梯间只能听到两个人都不怎么平稳的呼吸声，雷克斯没再说一个单词，耐心地等待着唐安给他回答。</p>
五秒后，唐安一点点松开了咬着雷克斯的牙齿，掰着雷克斯胳膊的手也慢吞吞放了下去。</p>
雷克斯冰蓝色的眼睛透过唐安的黑发凝视着那明显削瘦的侧脸，也慢慢松开了桎梏着唐安的手。</p>
被咬的发麻的手上多了两排还渗着血的牙印，周围都有些青紫了。</p>
小崽子下嘴挺狠。</p>
雷克斯简单活动了一下手指，微微垂眸，看向转过身来的唐安。</p>
仅仅五天不见，唐安却明显瘦了很多，脸颊惨白，黑发散乱，病号服显得有些空空荡荡，和第一次雷克斯见到唐安的时候差不多。</p>
唐安眼瞳紧缩，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胸膛还在上下起伏着，脸上露出雷克斯看不懂的表情。</p>
似乎像某种动物本能一样，还带着点儿惊惧和警觉，但人类的情感又让那双眼睛里带上了可怜的依赖。</p>
是那种找到了发泄口想将委屈都大哭一场哭出来的感觉，又因为动物求生的本能而不敢靠近面前这个并不安全的人。</p>
“……”</p>
雷克斯喉咙微微动了动，看着那双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开口。</p>
“怎么了？”</p>
雷克斯知道现在没时间等着唐安崩溃或者大哭一场，但看着那双透彻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就问出了这句话。</p>
唐安就带着那种表情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哭，也没有崩溃，一滴眼泪也没有流。</p>
只是双手攥紧了衣角，透过散乱的黑发盯着雷克斯，轻声回答。</p>
“糖丢了。”</p>
你送我的糖丢了。</p>
雷克斯心脏骤然紧缩了一下。</p>
在无数的伤痛和委屈中选择了诉说最小最小的一件事，唐安知道自己很疼很疼很疼，但她不想说，却又忍不住想让雷克斯知道。</p>
“……”</p>
雷克斯看着那双明净又透彻的黑眼睛，尝试着伸出手，唐安瑟缩了一下，但没躲。</p>
雷克斯捏了捏唐安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僵直的后脖颈：</p>
“还会再给你带。”</p>
唐安不说，雷克斯就不问，但糖是一定会带的。</p>
唐安察觉到雷克斯的手落在自己的脖颈上，躲了一下，但雷克斯说完，唐安就不挣扎了。</p>
唐安安静地垂下了眼睛，脸上那副难以言说的表情慢慢平静下来，紧攥的手也松开了。</p>
再抬起眼睛来时，那双漆黑的眼睛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唐安又恢复了那副安静得看不出其他情绪的表情。</p>
和之前在布尔曼酒吧的时候一模一样。</p>
自始至终没有一点儿崩溃，就这样轻飘飘的消化完了所有的情绪。</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