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条渐次变红的线，姜念晚既像等来了希望，又像等来了宣判。</p>
随着红日喷薄而出，她坐直了身子，认真地欣赏着这一幕。</p>
“上回那个中了青扦虫的病人，之所以能撑十二个时辰，是因为有我的药汤和丹丸吊着。可我们除了九曲草什么也没有，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p>
听着她清泠泠的声音，陆绥卿眼中有浓浓的遗憾跟不舍，上天真是给他开了一个太大的玩笑。</p>
若是叫他在尚未明白情为何物时死去，他不会不舍。</p>
若是叫他在得到她的回应后死去，他不会遗憾。</p>
可偏偏是现在……</p>
看清了自己的心，却又什么都不能宣之于口。</p>
一片绚丽的晨光中，他苦笑，说出的话像是在安慰自己：“至少，我们一起看了最美的日出。”</p>
姜念晚笑笑，“烟云峰岭，古洞含风，这是个好地方。原本我以为自己会死在薛家，亦或皇城司的狱中，还会受尽各式酷刑……”</p>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死的这样平静安详。</p>
但她这话却让陆绥卿记起他们约定达成的那一日——他将她绑在刑房的木架上，走到刑具墙前，一件一件向她介绍司狱里的那些酷刑，意图逼她交出药方。</p>
现下想来，心底便泛起一股苦涩。</p>
“对不起。”</p>
这话说出口时，连陆绥卿自己都不适应。有生以来，还是他头一回对人说这三个字，便是圣人面前，他也不曾说过这样的话。</p>
听他说这话，姜念晚自然也回想起过往的那些不愉快，再想到自己曾拿他的救命方子作要挟，心底不禁也生出些许愧疚。</p>
“其实我也想对你说句对不起。”</p>
两人相视而笑，陆绥卿无比希望此刻的美好能定格，让时光就停留在这一刻。然而纵然他能操纵许多人的生死，却独独掌控不了自己和她的生死。</p>
他暗暗叹出一口气，而后郑重地向她伸出手。</p>
此时此刻姜念晚早已没了小娘子的拘谨，将自己的手搭上他的大掌，被他紧紧握着。而后就看他闭上了双眼，像是在等待什么：“别怕。”</p>
姜念晚也随他闭了眼。</p>
一高一低的两个身影相挨而坐，沐浴在一片云霞异彩中。</p>
后来云霞散去，光芒刺目，姜念晚从一片混沌意识中渐渐苏醒。她睁眼看了看，已是日悬中天，她先前竟是睡了过去。</p>
可是她居然还活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