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煦的风从窗扇缝隙里吹进来,送来深春的气息,却也携着那浓烈的苦味儿涌入单君让的鼻腔。</p>
虽说近乎所有药材都是酸苦的,可黄连和苦参的苦能在这数千种药材里拔得头筹。</p>
单君让伸过手去拿起一根黄连含入口中,一种难以言喻的苦味儿通过舌头向上蹿去,直冲天灵盖儿!他咬紧牙关未将那黄连吐出来,合上眼努力适应了良久,才开始缓慢咀嚼起来。</p>
每一下,都让人苦得想撞墙!</p>
魏念晚就站在他的对面看着,神态轻松,很是受用他这副生不如死的表情。</p>
直到口中的黄连一点味道也没有了,单君让才将药渣子吐了出来,又拿起一小截苦参咀嚼。</p>
约莫用了两盏茶的功夫,他终于将面前这一小碟药材吃完。他抬眼看着魏念晚,像是刚刚熬过一场生死之战,额上满布着细汗。</p>
“可以了吗?”</p>
魏念晚笑笑:“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四皇子从好好一个男儿,变成今日这副样子,也不是几口毒药就能做到的。那些毒药已在殿下的体内积聚了十数年,如今想要将他们排出自然也不是一件易事,岂能是几碗药就做到的?这事儿,殿下急不得。”</p>
这话虽听着让人失望,可单君让明白她说的皆为实情,通情达理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放心,我既与你有了约定,便不会为难于你,只要你一心一意为本殿下治病。”</p>
说最后一句话时,单君让微眯了眯眼,目光带着几分凶戾,似是在警告魏念晚。</p>
魏念晚却似没有察觉什么,说着接下来的事情:“方才的汤剂和嚼服的药材,四皇子需早晚各一回,我会按时叫映秋给你送过来。但只做到这些还不够,我还需要为殿下施针,殿下还需药浴。”</p>
施针单君让倒是不算陌生,但药浴倒是从来没有试过,便好奇地问:“你说的药浴,要每日泡多久?”</p>
魏念晚没说话,只伸出一根食指来在他眼前晃了晃。单君让便问:“一炷香,还是一个时辰?”</p>
“一整日。”</p>
“你说什么?”单君让眉间深蹙,似不能理解。</p>
魏念晚这才细说道:“从今日起,四皇子需要闭关专心治病,一天十二个时辰,除去如厕,不可离开澡桶。便是一日三餐与服药,也需在药浴中进行。”</p>
“那本殿下如何睡觉?!”单君让简直难以置信会有医者提出如此可笑的治疗方案。</p>
魏念晚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当然也要在澡桶里睡!”</p>
到这时,单君让的脸色已十分难看了,他忽然觉得这小娘子不是真心来给自己驱毒治病的,倒像是来变着花样折腾自己的!</p>
魏念晚看出他心中所想,也不想真将他激怒,只耐心地给他算起一笔账来:“四皇子息怒,若你不愿如此,也可每日只泡几个时辰。”</p>
说到这儿,她突然为难起来:“只不过这样一来药效自然会打折,等咱们离开同州时,恐怕殿下头上的那顶帷帽还是摘不得……”</p>
先前已涌至喉咙口的那股火气,被单君让又给咽了回去。他想了想的确如此,时间紧急,而他却要她在短短十五日内驱除他体内积攒了十数年的余毒。</p>
迟疑片刻后,单君让终是妥协,“好,就按你之前说的做吧,不就只这十五日。”他总能撑过来的。</p>
曾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躲在这顶帷帽下了,只要能将他的这怪病治好,多少苦他都吃得!</p>
是以魏念晚便叫人进来,将先前吩咐煎煮好的药汤一锅一锅端入,倒进澡桶内。所有人在做这些时,皆是尽量屏着气息,盖因那五倍子和水牛角的味道,着实太臭了!</p>
待药汤灌满澡桶,屋内已是臭气熏天,单君让强忍着恶心将自己泡了进去。然而任凭他定力再强大,生理反应总是掩盖,才进入澡桶一会儿,他便憋不住地朝一旁咳嗽干呕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