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时,天边一片墨色的云团儿被风吹散了,原本料定的雨夜没有如约而至,反倒清晖普照,将院子和窗纸映得一片白亮。</p>
不知是因着夜色骤明,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魏念晚突然醒来。看着头顶的承尘发呆一会儿,她仍是没有睡意,便干脆下了榻。</p>
她披了件衣裳出了门,在院子里的石墩子上坐下,抬头看天。既没有赏月的心思,也没有数星的兴致,就这么怔怔地望着,心下却难以平静,总觉得好似要有大事发生。</p>
正在这时,眼尾余光瞥见一道黑影,可等魏念晚想去认真捕捉时,那道黑影却已一闪而过,消失不见。她甚至有些分不清方才是不是自己眼花了。</p>
可也正因着这一个小插曲,她的心愈发惴惴难安,那种不祥的感觉更甚。可到底会发生什么,她却一点方向也没有。</p>
又坐了半炷香的功夫,就在魏念晚感觉到冷意,起身准备先回屋时,又一道黑影从墙头掠过!她霍然一惊,险些惊叫出声,而转瞬那道黑影就落到了她的面前,她方看清来人竟是陆绥卿。</p>
“陆大人?你深更半夜这是做什么?”</p>
陆绥卿的脸上没有往日的轻松,面色略显沉重,与她对视片刻后将目光别开,似也有些难以面对。</p>
先前那种不妙的念头便再次袭上魏念晚的心头,她的右手下意识抓住陆绥卿的胳膊:“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p>
陆绥卿点了下头:“是。”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仍是未说明白。</p>
魏念晚深吸一口气,说的话更像是在安抚自己:“自打来了同州,各种事件便接连不断,如今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见怪不怪了。所以不管有什么事,陆大人直说便是。”</p>
“就在方才,鬼市北面的巷子起了场大火,相对的两间小院子均被烧了个精光。有人来刺史府报信,我便让十三也悄悄出府去看了看,失火的正是郑氏一家和她的对邻,总共抬出尸首六具。”</p>
说罢此事,他又补充了句:“方才十三回来时行经此处院墙,看到你还坐在院子里没睡,我便想着或许你是心有所感,过来看一眼。”</p>
“那郑姐姐和阿苽……”</p>
“他们亦在其中。”</p>
饶是魏念晚已表现得尽量镇定,可陆绥卿还是感觉到她握在自己胳膊上的右手抖得有些不像话。他抬手将她的手按住,似想通过掌心的温度给她以些许力量。</p>
大颗大颗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魏念晚惨白的脸颊滴落,砸在地上。可她却哭得无声,叫人看着愈发心碎。</p>
审人陆绥卿在行,可劝人他却有些无措,看着魏念晚无声痛哭,他只觉自己的心也跟着一揪一揪的疼!</p>
明明他的手掌温热,可不知为何捂了许久,掌心下她的手背仍是冰凉,就似一块如何也暖不热的冰。</p>
陆绥卿解了身上的斗篷,给魏念晚披上。见她仍是不动,他又只好帮她裹了裹,道:“夜里转凉,不如先进屋吧。”</p>
可魏念晚根本听不进去这话,她站在原地不住地流泪,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崩溃。</p>
鬼市第一次遇见郑婉,魏念晚以为自己是救了她,可其实却也害了她。若是她们那次不曾相识,自己在逃出刺史府后便不会借宿郑婉的家中,郑婉不会同自己一起受那些颠簸流离之苦,也不会在回到刺史府后又见到陆无修。</p>